你又来这一招?
李奇把话说的恁地笃定,不禁让蔡攸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毕竟他们在李奇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奇迹。
宋徽宗微微皱眉道:“一定?那朕倒要听听你作何解释。”
李奇道:“其关键就在于金国。”
“金国?”
童贯好奇道:“这跟金国有何关系?”
李奇笑道:“当初西夏援助辽国,然则,却屡屡失败,无一次成功,由此可以看出,西夏兵力远不如金军,但是后来金国使臣入西夏不但没有对西夏施压,反而采取了怀柔政策,许诺把下寨以北、阴山以南的辽地割给西夏,条件就是让西夏向金国称臣。其实当时金国只要大军压境,逼迫西夏称臣,以当时西夏的情况,我以为希望很大,根本无须割地,可是金国并没有这么做,那就是因为他们想拉拢西夏,但是辽国那时候已经回天无术,那么金国拉拢西夏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宋徽宗听得吸了一口气,道:“你的意思莫不是指,金国的目的是我大宋?”
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这还用问?李奇点头道:“正是。”
蔡京却道:“难道金国想对我大宋用兵?”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蔡攸忙道:“这如何可能,金国已经与我大宋皆为连襟之盟,交情远胜金夏,金国又怎会对我大宋用兵。”
你个白痴,世上还有什么比抢的来的更加快,只要他们抢去了人才、财物。国力便会大大的提升,从短时间来看,这绝对是最理想的方案。
当然,李奇不可能将这番话说出来,摇摇头道:“英国公。我可从未说过金国想对我们用兵。”
宋徽宗越听越糊涂了,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奇正色道:“很简单,金国是想取代我们大宋,成为中原大国。”
蔡京猛吸一口冷气,忙问道:“此话怎解?”
李奇解释道:“都说中原大国,中原大国。但是这称呼的真正意思不在于何人称霸中原,而是来自周边国家,也就是说,我大宋之所以被称为中原大国,根本原因就在于我大宋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倘若。金国在周边国家影响力与日俱增,换而言之,就是我大宋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在减弱,久而久之,中原一词恐怕就会移到北方。女真族乃是一个最近才崛起的民族,世上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女真族的存在,他们若想成为大国。必定要增加自己对外的影响力,这才他们割地给西夏的主要原因,一旦西夏对于金国俯首称臣,那么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在西边诸国传开,西夏对于西域那边还是十分具有影响力的,金国便可借西夏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西边诸国去,在北边的草原上,很多部落已经投靠了金国,而在东边,他还在对高丽施压。其目的就是增加对海外的影响力。金国占有北方大面积徒弟,其实力不容小觑,所以我们绝不能放任不管。”
其实李奇的这番话真不是故弄玄虚,夸夸其谈,用来忽悠宋徽宗的。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其实在北宋灭亡之后,当时海内外都是称金国为中原大国,在那个年代,金国才是真正主宰着中国,其影响力就跟唐朝一样,只是因为历史书上还是以汉人历史为主,故此说的好像南宋才是正宗,其实不然。
何为大国?那绝不是像清朝那样,自吹自擂,自我陶醉,也不是你土地多,就能称为大国,真正的大国在于自身的实力,以及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没有影响力,你土地再多,别人都不鸟你,这大国从何说起啊。
宋徽宗虽然有些时候昏头昏脑的,但是人不傻,频频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你以为我们应当怎么做?”
靠!这你都还用问?李奇心中无语了,嘴上却还是笑道:“自然是增加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还请皇上恕我说一句伤士气的话,我们的武力不如金国,但是我们的经济远胜金国,我们应当扬长避短,用经济是增加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与金国一争高下。那么西夏就成为了我们和金国的必争之地,他们用土地,我们可以用经济,道理都是一样的。”
李邦彦道:“纵使如此,我们也无须对其解开盐禁吧,以经济使的手段,应该能有很多办法。”
李奇苦笑道:“可是左相,不管怎么说,盐的利益才是西夏最想要的,若是没有足够的诱惑,那么我们大宋又怎么取得在西夏的话语权?”
蔡京道:“李奇,老夫也赞成你说的,但是这代价是否太大了点。”
李奇笑道:“太师,你应该知道,我李奇什么买卖都做,就是不做亏本的买卖,这笔买卖我大宋兀自是最大的受益者。”
宋徽宗哦了一声,道:“那你快快说来。”
“是。”李奇垂首一揖,又昂起头道:“原因有五。其一,诸位都说开盐禁会给西夏带去巨大的利益,但是我们不妨反过来想,这巨大的利益产生的结果,就是西夏民心会转向我大宋,因为是我们给他们带去了财富,没有我们,那么他们的生活又将回到一贫如洗,有句话说的好,饮水不忘挖井人,西夏百姓拿着那沾满盐粒的铜钱时,能不想着我们大宋吗?如此一来,我们大宋将会在西夏取得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西夏朝廷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他们首要想到的也是这盐利,那么他们必将会顾虑很多方面。
其二,西夏虽然臣服金国,但是他们对外还是以国自居,而非臣子,由此可见。他们并未真正的臣服与金,不管是处于何种考虑,金夏联盟越坚固,对我们而言,就越不利。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利益诱惑无疑是最佳方案。
其三,西夏握有丝绸之路的要道,我们若能借此打通与西边诸国的通道,那么对于我们的经济建设有着无以估量的帮助。我们能够借用我们大宋的商品去扩大对西边诸国的影响力,只要有利可图,那么对方一定会想与我大宋交好,但是西边诸国会更加看重与我大宋的联系。
其四,就是马匹。我们大宋为了避免铜的流失,一直以来都是采取以茶换马。但是茶不属于生活的必需品,而且,还是西夏出,我们入,这让西夏对于向我大宋供马一直都是心怀忧虑,但是以盐换马,那么西夏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至于原因,各位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这笔钱对于西夏而言,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其五,就是管子那篇轻重戍,一旦西夏握有我们的大宋这么大的市场,那么他们肯定会大力发展盐业,到时,虽然他们国力强盛。但是他们的命却握在我们手中。基于以上五点,我实在是想不到任何理由回绝这笔买卖。”
“好好好,经济使不亏为我大宋的后起之秀,其言真是字字珠玑,一语中的。”
李奇刚一说完。黄信仁忽然站了出来连声叫好。
李奇心生警惕,拱手道:“过奖了,过奖了。”
果然,黄信仁话锋一转,道:“可惜经济使并非隶属我三司,否则绝不会这么说。经济使似乎还忽略了一点。”
李奇皱眉道:“不知盐铁使有何指教?”
黄信仁道:“这笔钱数目之大,我就不多言,相信各位都心里有数,西夏能够因此获得多大的利益,我也不赘述了,但是还有一笔数目,我不得不提一下,这盐我大宋不缺,我们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也就是说,西夏卖多少盐进来,我们就得亏多少,如今国库十分空虚,而经济使的新法,一下子减少了这么多税,我三司已经到了十分窘迫的境地,要是再引入青白盐,那朝廷恐怕连最基本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
群臣皆是点头,就连方才稍稍有些动心的宋徽宗,脸上又出现一丝犹豫之色。
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不过,你也就剩下这一招了。李奇笑道:“首先,在下绝非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下非常清楚你们三司的困境,但是,我却以为,变法能令三司立刻变得更加富有。”
黄信仁如听梦话一般,哈哈笑道:“这倒是新奇,黄某很想听听经济使的高见。”
“不敢,不敢。”
李奇轻轻摇头,随即一本正经道:“三司集天下之财---。”
黄信仁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暗讽商务局分了一部分权力过去。
这家伙还真是记仇啊!李奇苦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大宋所有的钱财、资源都得经三司之手,打个比方,假如三司如今握有两千贯,其中一千贯是要预备从西夏外国购买五匹马、十只羊、十只猪,但是,由于新法的出现,让三司只需要五百贯就能买到这些,换而言之,就是三司凭白无故赚了一倍的钱,甚至于更多。”
蔡京忽然道:“你说的是不是你的货币策略?”
李奇笑道:“正是如此。如今江南那边已经开始在实行新法,而新法首要做的就是,就是要求物美价廉,物价的下跌,意味着货币的增长,但是怎么才能让物价降下去了,粮食和盐是两个标志性的商品,粮价已经降下来了,而盐却还是上涨,这是因为盐一直都是由朝廷控制的,所以,盐价必须要降下来。可以说,西夏这笔盐来的真是恰到好处,我有一计能够巧妙的避开朝廷的损失。”
宋徽宗听得不禁大喜,忙问道:“计将安出?”
李奇道:“首先我说明一点,我一定会让西夏的盐价降到一个非常低的价位,朝廷可以在西北开一个榷场,由朝廷经营与西夏的盐交易,对于西夏而言,他们只求财。卖给谁并不重要,当朝廷从西夏那里收购盐以后,可以抬高一些价位,卖往江南和关东地区,如此一来。就不会影响到西北解盐,而朝廷又能够赚取到利润,朝廷又可以将这部分利润转移到解盐上面,也就是说让解盐的价钱也降下来,这样我们便可在朝廷不亏的情况下,让全国盐价降下来。不仅如此。当低价盐去到了江南后,物价必定会跟着下跌,那么我大宋货币也势必上涨,我们又能依照合约,用增值过的货币去购买西夏的马匹,那么三司握有的财富无疑就能快速的增长。无形中得到一笔财富。如今西夏财政比我们还要困难,那么他们肯定会鼓励出口,增长财富,正好我们现在是鼓励进口,双方是各有所需,天作之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盐只是原料。所得利益虽然稳定、持久,但是唯有技术性商品才能谋得暴利,就拿醉仙居的罐头而言,没有盐,就做不出罐头来,而醉仙居每年用罐头赚的钱,是盐利润的几倍。另外,盐是生活的必须品,我们还可以西北进,东南出。用盐替我们打开东南诸国的市场大门,让我们商人更加轻松掌控其它国家的市场,增加我大宋的对南方诸国的影响力。”
众人一听,又暗自盘算起来,若照李奇所言。盐始终还是掌控在他们手里,虽然还是亏一点,但不至于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宋徽宗沉吟半响,问道:“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蔡京道:“若是能由朝廷完全掌控青白盐的进入,倒也可以试试,因为最终决定权始终握在我们手中,当初我们也对青白盐禁制有过松动,但是我们能随时关闭这扇大门。”
比较保守的白时中道:“可是,西夏对于横山一带一直都心存觊觎,若是他们强大了起来,对我们还是一个隐患。”
这个老丈人还真是保守啊!李奇知道白时中也是在担心他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笑道:“右相,国与国之间只有一种关系能恒久保持,那就是竞争关系,这就好比两个人比试跑步,你不能完全抑制住对方前进的脚步,想要完全压制,那么就必须得比他跑的更快,我有信心在三年之内,让我大宋国力的增长十倍于与西夏,我这可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我大宋自信,就凭西夏那个穷乡僻壤,想要与我大宋一争高下,他们还不够资格,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衬托我大宋之强盛,毕竟鲜花得需要绿叶来衬托的,等到轻重戍策略奏效,他们除了俯首称臣,什么也做不了。”
宋徽宗听得大悦,哈哈一笑,道:“说得好,小小戎狄,有何惧哉。”
就知道是这样,这小子的话总是能让龙颜大悦,真是怪哉。黄信仁心想反正出现什么后果,都是李奇揣着,而且就如蔡京所言,他们能够随时关闭这扇大门,试试倒也无妨。于是问道:“那不知道经济使打算将青白盐的价钱压至多少?”
既然是由朝廷直接收购,那么青白盐的价钱直接影响他们的利益,所以别看这一文两文,这数量一多起来,对于他们可是非常重要的。
李奇笑道:“原本我的底价是每斛两贯二百文,但是鉴于今日我耗费了这么精力来替他们西夏说话,两贯,多一文,我都不会答应。”
这个价钱果然够低,有足够的利润空间可以操控。
群人这下都不说话了。
宋徽宗哈哈一笑,道:“朕若早知如此,应当多多刁难你一番啊!”
此话一出,众人是轰然大笑。
“皇上乃天下第一正人君子,绝不会做此等事的。”李奇却露出了一副腼腆的模样,但是腼腆下面却隐藏着一颗疲惫的心,他已经对皇帝以及满朝文武,画下了足够多的大饼,欠下了很多债,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鞠躬尽瘁,拼命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