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叔叔,我跟筱玥是同事,林雨晴现在也在我们李家镇公社工作,所以我才会私下来见您。”
徐君然看着苑德俊犹豫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也是奉命行事,毕竟上级的指示你没办法拒绝。不过我希望您能明白,武德县啤酒厂不是某个人的私有财产,而是几百个工人的心血,不管是谁,一旦厂子出了问题,肯定要为此负责!”
他这话绝对不是恐吓,而是陈述一个事实,这个时候把一个国有企业搞的支离破碎,换句话话说就是破坏国有资产,这一点从苑德俊当年被判了刑就能够看得出来。要知道这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时期,虽然放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国有企业大批破产改制也没听说有哪个领导为此负责,但在八十年代,一个国有企业如果无法维系,作为企业负责人的厂长,必定要承担相当重要的责任!
叹了一口气,苑德俊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酒厂确实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最多能撑半年。”
徐君然点点头,跟自己记忆当中差不多,大概在八三年初的时候,啤酒厂开始发不出工资来,随后陷入了长时间的停产状态,不过那个时候没有所谓破产的说法,厂子就那么不死不活的拖着,而没过多久,苑德俊也因为侵吞国有资产的罪名而入狱,至于啤酒厂大概在什么时候宣布破产,徐君然也记不太清楚了。
沉吟了一会儿,徐君然对苑德俊说道:“苑厂子,啤酒厂能够生产白酒么?”
“白酒?”苑德俊愣了一下,犹豫着点点头:“能倒是能,可白酒市场不大啊,我们倒是有几位老师傅是酿酒的老手,当年咱们啤酒厂也是从白酒作坊转变成啤酒厂的。”
徐君然笑了笑:“既然这样,那你看这样成不成,县啤酒厂尝试改成县白酒厂,不生产啤酒,专门生产白酒。”
苑德俊为难的看了徐君然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小徐,不是我说什么,县里面不会同意的,这个事情……”
他的意思很简单,县里面一直都把武德县啤酒厂当成利税大户,动辄就从啤酒厂这边挪用资金的某些县委领导,是绝对不会允许啤酒厂轻易改制的,毕竟一个已经有效益的啤酒厂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产生利润的白酒厂,聪明的人都会选择前者。
徐君然冷笑了起来,他知道苑德俊顾忌的是什么人,不外乎是武德县那批指望着啤酒厂的领导,这些人当中包括不少部门负责人,自然也包括某位一心指望着县长宝座的领导。
“苑厂长,这个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改制让啤酒厂生产白酒的话,你们啤酒厂能做到么?”
苑德俊点点头:“这个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像资本家那样辞退我们的工人。”
徐君然哑然失笑,这位估计是被旧社会那种资本家的压榨给吓坏了,自己可没那个胆子在这个时候让工人下岗,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即便是拥有领先几十年的知识,有些社会规则也不是徐君然敢挑战的。
只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让工人们为了自家的工资拼命工作。
这个年头,谁都要养家糊口的。
“苑叔叔,按照辈分来说,我叫您一声叔叔,雨晴姐跟我说过,您对她照顾有加,我相信您是个好人。”
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徐君然语重心长的对苑德俊说道。
苑德俊一愣,不知道徐君然这个时候跟自己拉近关系是什么意思,这个年轻人从一进门开始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公事公办的态度,着实让苑德俊对他有些戒备,毕竟人家比起自己来说,可是要厉害的多,大学刚毕业就是公社党委副书记,再加上有学历、有能力,以后飞黄腾达是早晚的事情,他可是听女儿和别人说过,这位徐书记,早晚是要进县委的。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苑德俊并不想得罪他。虽然现在是做啤酒厂的厂长,但是在做这个位置之前,苑德俊可是在县委办工作的,属于正儿八经的官员,自然是深谙官场之道。
官场当中,有两种人是最不好得罪的。一种是那些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干部,这些人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提升的希望了,仕途没有了动力,自然做起事情来也是无所顾忌,得罪了他们的话,就等着被为难好了。另外一种人,就是像徐君然这样初出茅庐刚刚进入官场的年轻人,俗话说的好,莫欺少年穷,谁都不知道现在普通的科员,未来会不会成为一方大员,一旦得罪了他们,等到人家平步青云的时候,自己就要倒霉了。所以,苑德俊并不想跟徐君然闹的太僵。
而徐君然恰到好处的向他抛出橄榄枝,苑德俊马上就坡下驴,笑着说道:“你太客气了,徐书记。”
两个人相视一笑,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反倒是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