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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天,冷的令人胆寒,还好马房狭小,堆着厚厚的干草垛,又有半新不旧的棉褥搭在男子身上,瞧着他舒展的脸色,倒是比以往还舒坦的多。
罗知雅一步一步走进,离男子半丈之隔时停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男子。
过了片刻,她缓缓蹲了下来。
阿雪站在门口,觉得罗知雅有些古怪,好奇的看着,见她忽然伸了手在男子脸上轻轻抚摸,脸色一红,悄悄移开了眼。
罗知雅一只遍布伤痕的手先是在男子眉心拂过,随后缓缓下移,最终停在唇角,接着,一点点的触到了男子唇瓣,轻轻打着转儿。
男子还在昏睡,因为这番打扰,有了些微反应,下意识张了嘴。
许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得久了,男子牙齿虽生得齐整,此刻看来,却黄灿灿的,煞是恶心人,罗知雅恍若未见,手指在那牙齿上轻轻掠过。
阿雪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刚开始羞涩不敢看,后来到底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又悄悄看了过来,先是咬着唇粉颈微红,蓦地瞪大了眼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罗知雅转过身来,手中还举着一把小剪刀,而另一只手上拿的,是一小截肉粉色的舌头!
男子早已痛醒了,捂着嘴疯狂的打着滚,嘶嘶叫着说不出话来,血顺着手指缝汩汩往外流。
罗知雅脸上溅了不少血迹,星星点点的,瞧着触目惊心,冲阿雪露出一个笑容:“阿雪,麻烦你去请个大夫来。”
阿雪瞪大了眼。像是在看着恶魔,啊的一声尖叫慌乱起身,可腿上却没有半点力气,又一下子软倒在地,见罗知雅慢慢走近,张着嘴“啊啊啊”竟吓得失声了,一点点用手撑着往外爬。
罗知雅已经走到了阿雪跟前。伸出手拉她起来:“快起来吧。我这表哥做梦发了癔症,把自己舌头咬伤了,还要麻烦你去请大夫呢。”
阿雪强撑着站起来。扶着门框缓了缓神,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什么,那位姑娘把与他一起的男子舌头剪掉了?”温雅涵正在盘账,闻言手一抖。账册落到了地上,顾不得捡。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坐着吃冻梨的甄妙。
这冻梨太凉,甄妙有着身孕不敢多吃,可她正是嘴馋挑剔的时候,偏偏就想吃这一口。就把一个梨子切成了薄片,实在想时吃上那么一两片,权当解馋。
此时这切成薄片的冻梨颤巍巍的。正咬了一半,一听剪掉半截舌头。甄妙顿觉口中梨子又滑又腻,不知是该吃下去,还是该吐出来了。
立在甄妙身后的白芍忙端了痰盂来,然后吃惊的发现,甄妙还是把冻梨坚强的吃了下去。
“先请大夫吧。”甄妙觉得嘴里发苦,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快去请大夫!”温雅涵道。
剪掉了小半截舌头,有大夫的及时处理,男子性命倒是保住了,只是一开口就是啊啊的声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甄妙面无表情地看着罗知雅。
罗知雅还握着那把小剪刀,举着手笑了笑:“这把剪刀,是我给别人缝补衣裳时,用来剪线头的,当时我日日磨,想着总有一日,要把他胯下那肮脏东西剪掉。既然他能为了半斤猪肉把自己的表妹送给旁的男人,还留着那不中用的玩意儿儿干嘛呢?可就在刚刚,我心软了,只要别再从他嘴里听到我的名字就好,没想到这剪刀剪起舌头来也这么快。”
她爱惜的擦着剪刀上的血迹,抬了眼看着甄妙,眼中情绪格外复杂,有忐忑,更多的是解脱中带着点无畏:“夫人,我还能留下来吗?”
甄妙久久看着罗知雅,这才惊觉,她是真的再也不是那个国公府的大姑娘了。
“自然可以的。只是这剪刀太锋利,姑娘还是别留着了,以免伤了人。”
“夫人说的是,这剪刀,是不用留着了。”
罗雅涵住下后,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很安分,大半时间都呆在自己屋子里做绣活,低调地仿佛不存在,而她的表哥,则在伤势好得差不多后,被打发了出去。
他刚开始还不甘心,在县衙附近徘徊,时不时就情绪激动的啊啊直叫,被一群衙役痛揍了一回后,终于知道了害怕,很快就消失了。
年关将近,尽管一直气氛低沉,甄妙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就叫白芍寻来红纸,拿了剪刀剪窗花。
温雅涵进来时,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道:“表妹,快起来,别坐在床上剪。”
“嗯?”甄妙被拉起来,还有些怔怔的。
温雅涵把她按到铺着厚厚毛垫子的椅子上,笑道:“你有着身孕,可不能坐在床榻上动剪子。”
“还有这种说法?”
“是呀,我原也不知道,还是家婆说的,孕妇坐在床榻上动剪刀,怕孩子三瓣嘴呢。”
见甄妙面不改色,温雅涵也笑了:“这些说法,就是个讲究,不知道也就算了。我瞧瞧,你剪的什么?”
甄妙把剪好的窗花展开给她看。
一个窈窕的红色倩影,周身还围着灵动的飘带,仰着头做出飘飘欲飞的姿势,而飞往的方向,是一轮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