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大军外,侍卫不认识殷洛,等通禀出来,殷洛走进军营便看到一人一身银色铠甲,黑色的披风因为动作急速而飞扬,那张俊逸的面容虽隔了半月有余,却半点不改卓然之姿。
殷洛一眼看到他的身影,停在原地未动,慕长情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重重一抱,随即松开她,捧住她的脸,面容冷凝,“你是不是傻了?现在什么情况?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围是几万大军,慕长情却半点不顾,分明是她突然跑来前线,想起这一路来的艰险,极为担惊受怕。
殷洛抬目看着他,瞧见他眸中满是担忧,眸光一暖,笑了起来道,“你没事就好。”
慕长情看着她眸中闪动的水雾,原本责备的话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一掀自己的披风,将殷洛纤瘦的身姿揽入怀中,拥着她往营帐内走去,道,“你一路上一定累了,我让人准备膳食,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殷洛却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道,“你是不是很忙?先给我点时间,我有急事跟你说!”
慕长情侧目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拥着她直接入了大帐。
虽然已经渐入春日,可这天却半点没暖和,慕长情见她周身冰凉,吩咐人取了火盆来。
刚拥着殷洛坐下,门外忽然传来贺仁的声音,“王爷,有急报!”
慕长情抬头看了帐外一眼,想起刚刚殷洛说的急事,握了一下殷洛的手道,“你先歇息片刻,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过来。”
殷洛反手握住他的手,“长情……”
慕长情宽慰的拥了她一下,轻抚她的长发,“你放心,很快……我很快就回来。”
殷洛心中有些不安,纵然是此刻见到了他,那分不安却仍未退去。她抬起头来,看了慕长情半响,忽然就倾身在他唇上吻了下,旋即松开他的手应道,“好,我等你!”
慕长情深看了她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
殷洛看着他出了营帐,想了想,走到营帐门口看了一眼外头。只见得慕长情的黑色披风在怒风中狂卷,脚步匆匆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秦流鸢从远处过来,脚步有些急。殷洛一眼见着了她,眸光一垂,放下帘子回到了营帐内。
片刻功夫秦流鸢便从外头进来,她也没向殷洛请礼,直接便道,“公主,刚刚我迎面碰上了刘卫刘校尉,他与贺仁一起,据我所知,他从前的确是王爷的人不假,但自从离都被封锁消息之后,他的党派一直不明确,可现下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先不说城门早已被封,没有皇上御令是出不得城的,光就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可疑,我担心,事情有变数。”
殷洛眸色一凝,她心中的确不安,总觉得慕风焰撒了个弥天大网,而此刻,她前脚刚来了军营,后脚这个人就来了,显然,刚刚贺仁口中所说的急报应该就是这个人带来的!
若是这个人如今已经投奔慕风焰,那么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她从离都来这里一路几日,消息该是早已传到了慕风焰耳中,而有关于他与君墨羽勾结的事情,相比他已经猜到她尽数知晓,如果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慕长情,那么他的计划就会落空,那这个人的到访……殷洛呼吸一滞,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来阻止她的?那他会同慕长情说什么?
殷洛猛然站起身来,急步往帐外走去。
“刚刚你在哪里遇见的刘卫?”
秦流鸢跟上来道,指着右前方道,“从那边过去第三个大营。”
殷洛确定刚刚慕长情走的的确是那边的方向,当即脚步不停,大步朝那边走去。
来到营帐外,赫然看到贺仁贺心立在外头,殷洛半点不迟疑,直接就往里面闯。
“王妃,这里你不能……”
“让开!”
“王妃……”
殷洛眸光忽而一冷,抬手就朝贺仁右肩劈去,贺仁忙的一躲,身后秦流鸢已经直接上前架住了他的攻势。
有秦流鸢的阻挡,殷洛抬手便掀开了大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内却一片安静。
那刘卫校尉就立在下首,此刻却没有说话,而上位坐着的慕长情面色沉暗,殷洛进去的一刻,他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眸光停在殷洛身上未动。
那刘卫见状,拱了拱手道,“王爷既然有事要忙,那属下先行告退。”
慕长情没说话,那刘卫已经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殷洛心中的那丝不安越发扩大些,她快步走到慕长情身前,拉住他的衣袖道,“那刘卫跟你说了什么?他的话不可信,离都早已变天,你的人全被皇上控制住,这个刘卫很可能是皇上的人,长情,皇上这次是有心置你于死地!”
慕长情缓缓抬起眸光落在殷洛急切的双眸上,忽而一笑,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个用力便将她扯进了自己怀中,垂下眸光来看着她的眼睛,“刘卫说什么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急做什么?”
他的手指因为常年握剑,有粗茧,抚在脸上有些刺痛。殷洛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不知道那刘卫到底说了什么,她伸出手来握住慕长情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轻道,“你是我夫君,他要害你,我自然急。”
“是么?”慕长情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低下头来,在她唇瓣上轻轻一碰,道,“既然我是你的夫君,你这双唇是不是这一辈子只许我一人碰?”
殷洛一怔,这话说得莫名,分明不知道是何用意,而眼前人的姿态,似乎也隐隐有些不同……
她皱了皱眉,没说话。
慕长情见她不语,眸色却越发沉暗了几分,张唇就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殷洛吃痛,不明所以看着他,“长……”
“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我?”
他的手却不安分起来,直接解开了她的腰带,殷洛身形一颤,欲握住他的手,他却直接将她双手扣住,背在身后,低头吻住她。
殷洛未动,他的动作实在粗鲁,更何况,这里是议事的大帐,里面只有桌椅没有床榻,尤其是……外面还有人,仅一帘之隔……虽然他们绝对不会进来,但眼下在这里,她着实不自在。
殷洛气息有些不稳,却又挣脱不开,只能喘息着道,“长情……换个地方……”
慕长情却根本不理会她说的,直接挥开一旁书案上的东西,将她放到上面。
“长情……”
涩意的痛让殷洛一下子僵直了身体,抬起眸光,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下,她只觉慕长情的眸底有怒火,可是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她咬住唇瓣,原本还有太多事情未说,可是眼下这般情况分明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她心底轻叹口气,终究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殷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全身虚弱无力,她拧了拧眉,这样的情况着实有些陌生。
站起身来,竟险些摔倒,她脸色变了变,因为营帐内没有点灯,看不清帐内情形,她张口喊了一声“流鸢”竟没半个人回应。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直觉不正常,忙凝了凝全身的力气,却发觉半点提不起来,这样的状况,分明……是中毒了!
殷洛面色急变,急忙掀开帘幔,却发觉外头立了*人,全都带了长剑,她才往外走了一步,那最前面的人便伸出剑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在王爷出兵期间,没有王爷命令,王妃不可出大帐!”
殷洛面色骤变!
她被下了毒不说,还被禁足,也就是说,之前流鸢的担心是对的,那个刘卫真的说了什么!
眼下慕风焰与君墨羽联合,目的就是要置慕长情于死地,这个时候来个刘卫从中作梗,目的分明就是对她不利,不让慕长情相信她的话!
她辜负过慕长情一次又一次,那样的男子,本来雄心壮志,意气勃发,却一次两次甘愿栽在她的手里,只因为一个“情”字!
权倾朝野的晋王,最终因为她败了一次又一次,而这一次,如果他再次发现她的“欺骗”,那他必定对她恨之入骨!所以,昨夜……
身上的痛感还未消失,都说越担忧便越怕失去,她昨天关心情切,竟忽略了他当时不同寻常的情绪,亦或者,是她根本不愿意相信……
殷洛退回营帐之内,坐在一旁的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相信了!
所以,现在才囚禁了她……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相信她了吧?
殷洛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身上所有防身的东西都没了,就连那根他曾经送她的鞭子也消失不见了!秦流鸢不知去了哪里,只怕,她此刻也同她一样被囚禁在某个地方了。
所以现在,她无人可依,如果要救慕长情,那只有靠她自己……
这里不会有援兵,一旦开战,慕长情所面对的只会是西宇大军和离国大军的双面夹击,到时候,直接扣上一个叛乱的罪名,只怕,他这辈子不但身死,就连曾经那一世英明也只会彻底消失殆尽。
一生,全毁了!
殷洛定了定神,忽然就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
她不知道如何解毒,但能猜到体内中的是软骨散一类,这类药,只会困住自己的脚却不会让人致命,而且药性是渗入血液之中的,想要解毒,唯一的法子就是放血。血越少,药性就会越弱,只要能出去,即便是豁出性命的法子,她也得尽力一试!
主意打定,殷洛拿出梳妆台前的一根发簪,伸出自己皓白如玉的手腕,定了定神,毫不犹豫划了下去。
她一身素衣,血滴在衣服上开出烈焰如火的花儿,鲜艳夺目。
她静坐不动,只是靠在梳妆台前,以手支颐,闭目不语。
血放得多了,她眼前有些花,身体隐隐多了丝力气,但因为血放多有些虚浮。
帘外有人来送早膳,站在外头唤了几声,见无人应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待看到里面情形,吓得大叫一声,吃食全掉到地上。
门外的守卫听到动静,急忙进来,看到那女子虚弱无力靠在梳妆台前,身上全是血显然也吓得面无人色。
“快……快去传大夫!”
侍卫回过神来,急忙跑了出去,那两人上前,想看看殷洛到底怎么样了,其中一人刚伸手碰到殷洛的肩,便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后肩膀一痛,立刻晕了过去。
另外一人见状已是大惊,看殷洛分明脸色惨白,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还手,却就是在这犹豫之间,殷洛已经一个旋身转到他身后,同样一掌将他披晕了去,同时,她撕下裙摆,随意包扎了手腕上的伤口,然后脱下其中一个侍卫身上的铠甲,往身上一套,便直接出了大帐。
她混了出去,用的是王府突然割腕,需要去通禀王爷的理由。眼下晋王大军中,王爷拿王妃当宝贝的事大家跟了王爷那么久都知道,尤其是现在王爷身在战场,再加上刚刚王妃割腕的事情,侍卫找大夫他们略有耳闻,顿时也就没有怀疑。
殷洛扬起了鞭子,狠狠摔在马儿屁股上,马不停蹄,朝战地而去。
一夜之间,却还是晚了。
战地烽火狼烟,两方人马厮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