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稳多少枪林弹雨都挺下来了,有怎会怕这样威胁,他当下就道:“既然此事因我而起,请先放诸位老板回去吧,我刘某人在这领候王帮主高招。”
“这怕是不成。”王亚樵环视众人,缓缓道:“其他人去留我不管,宋春阳、丁力留下便成。”
张啸林冷哼了声,此行前杜月笙一再让他忍住脾气,可这时他再也忍不住,冷嘲道:“未尝知道王先生何时成了淞沪护军使,口气大得很。”
王亚樵道:“护军使是老黄历了,在二马路这儿,我的话要比护军使的话,好使。”
“王老九。”
张啸林豹眼一眯,一字一顿道:“你定是要与我为难了。”
“是谁与谁为难?”王亚樵厉声道:“你的徒弟敢收留杀我弟兄的人之前,就该想清楚我王老九的为人。”
“闲话少说。”张啸林长身而起,铁青着脸道:“你划个道道出来吧。”
王亚樵道:“一视同仁,交个手指出来。”
“去你老娘。”
张啸林本就粗鲁,此时气急,也不再讲什么大亨气度,指着王亚樵鼻头骂道:“王老九,你敢。”
王亚樵笑而不语,干脆把张啸林当做空气。
“那丁力也是一样咯。”冯敬尧摘下眼镜,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哈了口气。
王亚樵道:“正是。”
冯敬尧手上顿了顿,缓缓道:“上海滩都知道,我就一个宝贝女儿,丁力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儿子,少了个指头,我冯某人不同意。”
王亚樵道:“是我也不同意。”
众人一时无话可讲,气氛僵持住,眼见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翻桌子动手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杜月笙暗暗叫了声苦,这王老九可真是厕所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他暗暗又给戴春风使去眼色。
戴春风也是为大哥暗暗捻了一把冷汗,斧头帮虽然来势汹汹,可毕竟不如青帮在上海滩根深蒂固,一旦在座几位大老板联合起来,恐怕大哥的下场就如马永贞第二了。
想到此处,戴春风不敢大意,轻咳了几声道:“大哥,江湖上打打杀杀难以避免,逝者已逝,若是斩去他人之手能救回逝者,这是好事。可若要寻仇泄恨,可就舍本逐末了。”
王亚樵听完之后不发一语,他怎么会不清楚在座几人都是上海滩上风云人物,跺跺脚十里洋场都会乱抖。可正因这样,他才不能露出一点缓意,斧头帮能在上海站住脚,靠的就是狠,旁人动斧头帮一根头发,他偏要人还一身毛,这种牙疵必报的狠劲才能让这些排外的青帮大亨人前人后都得让自己三分。因而今天这件事,若是不能让几人服了软,他今后在上海滩名头就没人认了。
戴春风也是眼里有水的人物,他瞧了一眼大哥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有的谈,不过一定给足诚意。他脑子一转,便道:“其实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件误会,既然是误会,大家又是朋友,咱们就谈点实在点的。”
王亚樵不作一语,张啸林与冯敬尧把目光转过来,陪在王亚樵身边的高个汉子皱眉道:“戴兄弟,你直说。”
戴春风道:“死去的弟兄们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梁柱,实在点说就是给足老小的抚慰金,金钱虽是俗物,可毕竟能买来财迷油盐,也算给死者在天之灵慰藉。”
王亚樵沉吟着,斧头帮是劳工会组成,帮会也不富裕,这次死去的弟兄勉强只能送上十几块大洋,于家人往后生活帮助不大,若是补偿的当的话,也称得上的是可行的办法。
戴春风注意到王亚樵脸上意动的神情,他乘热打铁道:“我看这件事就由杜老板居中想个恰当的补偿法子,上海滩都知道杜老板仁义,由他想没错的。”
王亚樵目光移向杜月笙,杜月笙听完戴春风若言,立时长身而起,对王亚樵以及张啸林冯继尧双手抱拳,含笑道:“若是诸位不介意的话,就由杜某人讲了,说的在理诸位就罢了刀兵,化敌为友;若说的不再理,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张啸林道:“阿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冯继尧也道:“你来说话再好不过了。”
杜月笙又看向王亚樵,王亚樵抱拳还了一礼,淡淡道:“我信得过杜老板。”
“好。”杜月笙沉吟片刻,竖起手掌道:“人死为大,就依这个数好了。”
王亚樵皱起眉头,问:“五十块?”
“非也,是五百块。”
杜月笙问道:“亚樵先生以为如何。”
王亚樵沉默良久,起身抱拳道:“有劳杜老板了。”
杜月笙含笑道:“不成敬意。”
王亚樵语气缓下来道:“其实这件事也有我的不对,论说起来,起因也是我派人向自己的同志下手,实属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