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男子眉头紧蹙,瞳孔收缩,眸中寒光逼人,杀张太曙时的狠厉也是远远不及。
亚卡却环抱双臂,斜靠在门上,平静地看着那个亦正亦邪的君主。
“这……亚卡变成人形了,我很高兴,忍不住……”简歆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
“哦?几天不见,原来是变人去了。”邵柯梵轻扫一眼亚卡,“果真换了一副不错的人体。”
“谢谢国王夸奖。”亚卡淡淡一笑。
“本王现在是把你当人呢?还是继续把你关在后院里当畜牲饲养?”
口气如坟墓般冰凉,方才的那一幕,绝不是分别后重逢那么简单。
“你怎么能这样说。”简歆怒,却因为做了亏心事,声音没有底气。
亚卡脸色一变,看一眼一脸担心的简歆,“任凭国王处置。”
“好。”邵柯梵诡异一笑,“本王就勉强把你当人,给你一支武卫队,派你到原属泽观国的山泽最西边巡逻。”
泽观国的山泽最西边,是离王宫最远的地方。
他要让他们难得相见,甚至,永不相见。
“亚卡陪伴我十多年,你太过分了你。”她朝他大吼起来。
这样做,只怕她的心会渐渐冷却下去,不行……
“开玩笑,你也信?亚卡变成人,我跟你一样高兴。”邵柯梵语调轻松起来,周围僵凝空气开始畅通起来,亚卡却依然平静地注视着他,眸中有一丝戒备。
“你又开玩笑。”简歆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我留在这里当马奴好了,我生为马,对它们的习惯比较熟悉。”亚卡语气轻柔,却无比坚决。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打算。”邵柯梵意味深长地笑,揽住简歆的腰,“为了表示庆贺,咱们回忆薇殿好好欢乐欢乐。”
简歆挣扎着回头,触碰到那双受伤的蓝眼眸,然而却无法安慰,只得随着她爱的另一个男人走远。
叫我怎么预料到你会变成人,如今,爱情尘埃落定,你痛我亦痛,还不如,你始终为马,让我无忧无虑地骑乘。
邵柯梵一路沉默无语,方才装出的高兴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简歆想到和亚卡紧紧相拥的情形被他撞见,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似乎已将她的内心彻底看穿,对每一次跳动了如指掌。
“我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刚步入忆薇殿,他便痛苦地质问,高傲的王,突然之间颓丧下去。
“亚卡消失几天,见他回来,我只是太高兴,这几天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焦急地解释,愧疚和羞惭得要死,那一幕对他造成的伤害,她如何补救。
只是,她当时,实在是情不自禁……
“如果你认为我是傻子的话,你尽可用这套你认为完美的说辞。要不是看在他曾经是你十几年的骑乘的话,我早就一掌毁了他。”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拳头陷进柱子里,鲜血淋淋。
“啊呀。”简歆尖叫一声,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向外抽拔,拳头却很倔强,纹丝不动,只是鲜血不断向下流。
“快伸出来,我替你止血啊!”她心疼得泪水涟涟。
“我以为,我们会互相忠诚地走下去,却没有想到你……”他对手疼没有知觉,情殇,阵阵撕扯他的心。
“我……对不起,我错了,你把手伸出来好不好,对不起……”她苦苦哀求,柱子卡进动脉,地面上,已积起一摊血。
他说过,倘若有一天她背叛他,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他更愿意伤害自己,算是代替她受了惩罚。
“亚卡就在这里,难不成,你天天要去与他花前月下?”这句,更是沉痛。
“对不起,我再也不去见他了,我发誓……”她真的举起手掌,正要吐露恶毒的誓言,他略一皱眉,将手抽出,点穴止血,拔下她的手,“我相信你。”
早就看得呆若木鸡的苏蔓赶紧找来纱布,金创药,与简歆一道上药,再包扎好。
“小余,你先下去吧!”邵柯梵摆摆手。
苏蔓担心地看简歆一眼,低下头,走出门去。
“我再也不见亚卡了……再也不……”她将他的头抱在怀里,重复说出的这句话让她心如刀割,亚卡与她,十几年的风雨相伴……
“我活在世上,为苍腾谋利益,但关心我的,如今只有你一人,如果你都疏远我,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他闭上眼睛,原来,自己的天地才是最小的,现在他连仅有的立锥之地都受到了威胁。
“以后,我的身与心不会转移出去半分。”她颤抖着嘴唇承诺。
只一瞬间,决绝阴冷的他原谅了全部。
然而,那双淡蓝色的忧郁眼眸,她却无法释怀。
如果以后仍无法忘怀,那么,就一直藏在心底罢,为了让眼前痛楚的爱人,掌控一片冰冷河山的同时,拥有一份温馨的爱情。
她遵守诺言,没有再去宫廷后院。
曾经,在锡林郭勒大草原骑着亚卡飞奔,母亲在家煮饭等待,炊烟袅袅,马和人每次归家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
如今,他化作人,说是照顾她,这却成了与她在一起的阻碍,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搂他的脖子,亲吻他的额头,骑在他的背上。
十多年的为马生涯中,它看着她从可爱的小女孩长成美丽的大姑娘,每一点变化,喜怒哀乐他都看在眼里,他对她产生深厚的感情,期待自己某一天化作人,与她快乐地生活在锡林郭勒大草原。
他终于化作人,满心欢喜,以为可以争取到身边已有他人的她,却不料,只一面她就被那个君主以自伤的方式完全挽留住。
或许,当马要好许多罢!可以经常与她在一起,回到过去人马相依的日子,只用那双幽邃的眼睛传达一切。
一天,宫廷后院传来消息,那个新来的卷发马奴无缘无故失踪,遍寻不着,只能再换人。
他会去哪里?他能去哪里?简歆神思恍惚,差点站立不住。
“看来,你很在意他。”邵柯梵轻叹。
“他是我骑乘了十几年的马,你用不着跟他计较。”
“哦?意思是,我可以放任你爱他?”
“不是的,亚卡是一匹马,我们只是人与动物的感情,你懂吗?”
“呵……懂。”他走到床边,躺下去,兀自抚摸自己略卷的长发,“你的马,是会回来的,像上次一样。”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她有过一种猜测,他暗自对亚卡下了手。现在他的话让她放下心来,因为他的预测从来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