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道,“草民不敢逾规擅断,仅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内伤治好,其他的就要劳烦灭昼巫师和方修术士了。”
邵柯梵淡淡道,“自然。”他的心思未从之前发生的事情转过来,仿佛睡在满空的棉花中,心沉了又起,只觉得人世不再似以前,经过了这场劫变,力量悬殊的事实成了他一个心结,更可恨的是,阴司宰居然是陵王,拥有覆手即倾天下本领,真是造化弄人!
倘若说,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命运,死束缚生,控制芸芸众生,因此“死”的力量注定比“生”的力量强大许多,他源于从未输过的心理抑郁一段时间,随后也可想通,安然接受这个事实,在余下的人生中井水不犯活水地统治属于自己的人间,好好珍惜与她在一起的光阴,如此也知足。
可是,为什么阴司宰是陵王,他进入梦中侮辱简歆,并且像一只猎豹,眯着充满捕食**的眼睛,等待他死亡的那天,借他生时闯入地狱之罪,断断不会让他好过,甚至还会,还会让他亲眼目睹他霸占简歆,他怎么能够容忍,他怎么甘心坐以待毙。
一股激愤再度升腾而起,余下人生,用尽所有的潜力,天分,修得超越阴司宰的力量,他不信,他邵柯梵做不到。然而,与上进之心同时涌起的,是满嘴甜腥的鲜血,胸口巨大的压迫力逼得积血上升,嘴不受控制地一张,大口鲜血冒了出来,瞬间染红了苍白的嘴唇和下颌。
蔡掌风一边配药一边注视草席上的情况,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放下手中的草药,从药罐中取出一粒安神药,走到草席旁,边喂国君服下边叮嘱,“这种时候,国君当心平气和,不易多思,不能动气,否则气血上涌,会令伤势更加严重。”
邵柯梵喘了一口气,被血浸染得鲜红的嘴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方才暗藏在其中的浓郁阴霾已是云淡风轻,被他克制在通向无底深渊的眸子深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密室灰色的顶部,“呕出一口血来,反倒是好受了一些,疏导瘀血这一步,就不劳药师了,直接开治伤的药罢。”
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跟在黄衫女子身后的,是身量枯瘦的黑袍巫师和术士,听简歆讲述国君在梦中被恶灵入侵的事,他们亦感到不可思议,联想到上次国君将他们请到寝房,因的便是恶灵扰了木小姐,然而,他们虽嘴上说无事,私下对寝房中来过一个秘术高强无边的冥灵之体心照不宣。
难不成,那顽灵愈加放肆,竟胆大妄为,侵犯到了国君头上,然而,当他们进入密室时,才知事情原来并不是这样,一眼便看出国君身上染了地狱的煞气,浊气,以及寒气。
简歆吃了一惊,心疼地撩起袖子,替他擦拭蔡药师粗略地用白布抹剩的血迹,“怎么连血都吐出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
邵柯梵眼中的光芒有些涣散,却调侃地笑笑,“简歆,可能梦中斗恶灵走火入魔了导致的,你先出去罢,灭昼和方修要作法,结束后再进来看我罢。”
简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出了密室门去,她怀疑他不过是支开她而已,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不过,依他的性格,既然不愿意说,那么便永远不会说,她再如何追问亦是无济于事。
她只希望他快点恢复到之前的模样,并无任何大碍,那她便知足了。他那么爱她,不希望她受到一点伤害,也并不是有意隐瞒,有时甚至是为了她好,她该理解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灭昼叹了口气,“恕臣直言,国君可是入了……”
“是。”邵柯梵直言不讳地承认,眼中不掩恨意,有些涣散的光芒凝聚起来,凌厉灼灼,“并且对上的是阴司宰,力量确实悬殊。”
灭昼和方修面面相觑,震惊不已,国君竟真的入了地狱,更加想不到的是,遭遇阴司宰,竟能活着回来?
蔡掌风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惊得配药的手抖了一下,药洒出了大半,他不由得庆幸国君保了性命,终于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重新配药。
邵柯梵不想多提这件事,“寒气,煞气,浊气交织在一起,不是那么好忍受的,二位快作法罢。”
简歆见他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地步出密室时,已是六个小时后,天尽黑透,邵柯梵闻到一阵香味,顺着看去,见是书桌上摆了六道他最爱吃的菜,尚冒着热气,讶然的问,“怎么摆这里来了?”
简歆把他拉到桌边,将他按坐在玄色宝座上,“我特的吩咐为你做的,凉了又叫达庆命婢女端去热热,热了第五遍,你终于出来了。”
邵柯梵注意到摆的是两双碗筷,柔声问,“你也没吃?”
“为了一起吃嘛。”简歆笑盈盈地端起自己那一份,俯下身子,一条腿半跪在他为她空出一半的座椅上,没有风度地虎吞狼咽起来,“唔,真香,你,你快吃。”
邵柯梵怜爱地注视她半晌,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开始扒饭。
终究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