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这是倭寇。”不知是谁最先醒悟过来,大叫一声,其它人一下子清醒过来,马上慌慌张张地寻找刀枪,仓促地摆下阵势。
冲来的两人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退无可退,便一咬牙,从腰间拔出雪亮长刀,双刀握住,大喝一声,向前冲去。
这前来围捕倭寇的民壮大部分都是从各乡临时招来的,平时也就偶尔打个架,骂个街什么的,至多就是与乡民动动拳脚,打得个鼻青脸肿,何时曾跟人动过刀枪,这可是有性命之忧的。因此,他们虽然人多,但看到来人举着雪亮的长刀,势若猛虎地冲来,不由个个腿软,心中打怵,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扔掉了棍棒就向一边跳去,剩下的人就全作了鸟兽散,只留下那个胡长虎怔立当场,双手持着一把腰刀,强作镇定。
“呀……”奔来的两人高举长刀,眼睛圆瞪,一招力劈华山,暴起而至,那姿势如同下山猛虎,势不可挡,胡长虎终于顶不住压力,吓得将手中刀向对面一扔,抱着大黑脑袋就地一滚,然后撅着屁股捂着头,不敢再向外看一眼。
那刀从逃跑的两人之间飞了出去,远远地落在泥土之上,发出“噗”的一声响,这两人就快速地通过了最后一道关卡,向远方跑去。胡长虎撅着屁股,全身抖如筛糠,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响,他小心地将头从胳膊里露出一条缝,转头望去,只看到两个人在黑暗之中只剩下两个模糊的身影了。
“混蛋,胆小鬼,快起来,赶紧给我追。”刘捕快冲了上来,对着胡长虎就是一脚,然后对着后面的人大吼一声,急急地追下去。
胡长虎被踢翻在地,心中很是羞愧,在这镇上,自己一直自诩是一个好汉,拳头上可以跑马,胳膊上可以伏虎,并向别人夸耀自己当年是如何跟随将军南征北战的,他喜欢别人看他时那种尊敬的眼神,他喜欢被别人当成英雄,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其实自己在军营的时候也只是作为民兵存在,并没有真正打过仗,自己肩背的那个箭伤是真的,但也只是在逃跑时被人从背后射中的,当时战斗刚刚相接,自己这边所有人都丢盔卸甲,狼狈逃窜,他原本鼓了半天的勇气,在别人的逃跑之中一泄如注,只好也跟着逃,结果还被人射了一箭,留了一个伤疤。
后来他利用关系,在书院谋了一个差使,训练那些文弱的学子,唯有在这些文弱的学子群里,他才感受到自己的强大。
他喜欢这种强大的感觉,他以为自己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已忘记了害怕,真的成了一个英雄,但今天真正遇到生死相搏之时,自己依然还是这么胆小,作了逃兵,这个捕头老爷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胆小鬼,是混蛋。他看着许多民壮呼啦啦地举着棍棒从自己面前跑过,向着前方追过去,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爬起来,跑去将自己扔出去的刀捡回,举在手里,对防守在这片的那几个趴在地上还在作颤抖状的乡勇大吼一声:“兄弟们,我们追上去,把倭寇宰了。”
人只有在对自己不自信的时候才会害怕,当趴在地上的这些民壮乡勇看到刚才后面追赶的有十余人,心里的胆量也就忽然涨了起来,这时候都咋咋呼呼地爬起来,寻着自己的武器,然后跟着追了下去。
刘捕头率着众人一路追赶,一直跟着那两人不放,那两人几次想加速或者躲藏某个阴暗处来避过刘捕头的追赶,都没有得逞,心里十分焦急,从镇里到现在已跑了好几里路了,那些捕快民壮依然跟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身上,此时两人已是气喘如牛,腿也发沉,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肯定就要被他们赶上的。
怎么办?是继续拼命逃跑,还是就在此拼死一战?两人有些犹豫,忽然前方隐约显出一个小房子,还有一点灯光,那是镇上的土地庙,两人一见大喜,忙快步冲进,然后反身关上土地庙的大门,倚在墙边大口喘气。
借着土地庙的灯光,这两个民壮打扮的人露出真实的面容,正是早晨在王寡妇馄饨摊前的两个外乡人,一个年长,一个年青,年长者的须发此时再不像早晨时那样飘逸整齐了,而是散乱开来,甚至还有几缕沾着口水斜挂在嘴角,显得极是狼狈;而那个年青人,脸上的疙瘩此刻更加鲜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警惕地四处乱扫。
刘捕头一见这两人进了土地庙,忙吩咐大家四边散开,查找有无其它出口,有个民壮凑上前来,对刘捕头说:“捕头,这土地庙没有后门,就只有正门这个出口,还有山墙上的两个窗户,你放心,这庙我最熟悉了,绝对错不了。”
“嗯,大家将这里包围起来,你,回去赶紧报告县丞大人,让他将县里的捕快们速速调来,靠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我心里还真的没底。大家在此守着,我谅他们插翅难飞。”刘捕头笑着对大家说。
听刘捕头将自己说成乌合之众,这些人竟然都不生气,其中还有一个家伙居然对刘捕头谄媚般的一笑,然后拍着胸脯,说一定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有我们在,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话未说完,就被刘捕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笑着说:“滚你个蛋,你究竟是想学诸葛亮呢,还是想学张翼德。都给我少贫嘴,大家把眼睛瞪大些,就是一只蚊子从面前飞过,也要分清楚是公母,听见没有?”
“是。”
“遵命。”
“得令。”民壮们乱嘈嘈地答应道。
“唉!”刘捕头只能低头叹息,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