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海再次进城练摊时已经不带李谛了。
罗老太很怕他不听话,跟着当兵的跑了。这也难怪,几年前大儿子李栕的走失已经够让她伤心的了。20岁上的好端端地一个儿子,说走就走了,至今杳无音讯。就为这事,那个心痛,犹如利刃剜心!儿大不由娘,万一他又走了,那还不心痛死。她是这么想的,彪仔还小,该不会心野,就让他随着他爷。谛仔留家,呆着就呆着吧,总比跟人跑了强!
这天,李彪刚从县上回来,就把嘴巴附在了他哥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哥,湾岸打下来了。”
李谛听了,心里一惊,惊怵的问,“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湾岸还成立了和我们这里一样的苏维埃工农兵政府呢!——不对不对,是苏维埃政府。和我们县里的新政府一样,好着呢。听说还是西村的那个挑大粪的王什么当的县长!——咱县里人都说,昨天还是挑大粪,今天就能当县长。”李彪不无得意的说。
“你就编吧,挑大粪的县长是我们县的,咋又跑湾岸去当县长了呢?还说知道的。”李谛挪揄着说。
“是这样的,不信你问爷爷去,我天天陪爷爷出去知道的肯定比你多了。”李彪不服气,仍然强词夺理的说。
“吵吵啥……”李元海刚进屋,见哥俩吵得起劲,插话道。
“爷爷,我哥不信湾岸的县长以前是挑大粪的,你给说说,人家就是挑大粪的嘛!”
“哪有的事?——就你瞎说!湾岸的县长好像是姓曾,他家还是大地主呢。——如今这世道,儿子造父亲的反,小子革老子的命,真叫一个乱啊……”李元海很是叹息。
“但这已是天命,因为人的命,天注定!人家穿金戴银,那是祖上风水;我们吃糠咽菜,也是命里注定。世上本无所谓好人坏人,其实刚开始大家都只是人。没有思想,只有灵魂,大家都是日出耕作,日落而息!自从有了三皇五帝,人才分出三六九等。所以说,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哥俩听得真切,却又不甚明白,看着爷爷说得倦了,也没好意思深究。
“只可惜妈不让我出去!”李谛不无伤感的说。
“我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闯荡江湖,惩恶扬善,这才是快意人生呐!”
“哥,你别急,下次出去我一定打听清楚,把我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你。”李彪安慰他说。
好景不长,人生的际遇不是说变就能够变的,听惯了好消息的时候坏消息也就近了。
以往从县城一回来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的李彪却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从李彪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表情,还有言不由衷的片言只语,人们就能感觉到天又要变了;只感觉昏天黑地的,原本就是趾高气扬的黑暗势力变得比以前更黑!接近疯狂的发泄着他们内心的不甘。到手的田地正被地主收回,吃下的粮食还被恶霸清算;以前表现积极的人们正是现在打击报复的对象,他们并不遵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游戏规则,专门为难家属,甚至株连九族。只要他们认为与赤军有通的就一概的抓,然后是惨无人道的打,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够了再遭枪杀。
最是可恶的是刽子手们自行创建的保甲连座制度,一家有罪十家连祸;这世界整个的就是一个白色恐怖的世界!在这样恐怖的环境里,又能有谁能够幸免……
日子在恐怖中渡过,血腥的空气压得人们近乎窒息!这天,李彪终于带回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把李谛神神秘秘的引到后山。
“哥,还想当赤军不?”
“妈不让!”
“赤军有难你敢帮不?”
“只要不让妈知道,我有啥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