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要单独与靖宇说,你二人先退下吧......”赵牧此时好像精神头好了许多,但身边之人都知道,这只是老皇帝的回光返照而已。
“宇儿啊......朕只有你和辉儿两个儿子,朕年近花甲,老来丧子,朕为之痛心,然这都是逼不得已,此自不再提......朕希望你继任皇位以后,待其子嗣能够宽容一些,我知道你很大度宽容,有海量胸襟,然有些时候过于宽容,却并不是好事,尤其身为帝王......张诚国之栋梁,朕观之,其人文韬武略不输仲长、开山二人,仲长与开山都已年迈,不堪一统天下之重任。如今能够统领大楚天下兵马的大将,屈指可数。未来能够领袖群伦的,恐怕还是此人而已。此人虽心中沟壑万千,智虑深远,却为人坦诚,不善权谋,是你最大幸事,你要好好用之,却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过犹不及......”
“可惜啊.....天不假年,朕未能看到大楚一统天下......大好河山.....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古来英雄士,各已归山河。各已归山河......”念完这首诗之后,赵牧缓缓闭上了眼睛......
站在外边守卫着皇宫的张诚,看着含春殿进进出出的人,正百无聊奈之际,突然听到里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张诚叹息一声,望着微微透着曙光的天空,喃喃道:“这天下,终究是又换了一个主子了......”
大楚王朝刚刚立国,新皇登基,却仅仅只在位一天就驾崩于含春殿,享年五十八岁。
至此,新皇登基,登基大典一切从简,礼部尚书按国君之礼,举行国殇大典,举国沉痛,人皆缟素。
闻听皇帝驾崩,京城之中,百姓无不是摆香案而哭嚎不绝,焚香拜祭者不计其数,缕缕青烟在城市上空缭绕,使整个洛城都沉浸在一片悲恸气氛之中......
但对于大楚朝臣来说,却是惶然一片。骤然间得知陛下驾崩,自然也是谣言四起。今日明明是新皇登基大典的,却为何突然之间得知皇帝驾崩了,昨晚上朱雀大街那血腥的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许多大臣都被惊吓得不知所措。
赵靖宇为先帝守孝三日后,新皇在萧仲长宣读遗诏之后登基称帝,尊父皇为楚高祖,追取谥号大圣光武皇帝。追封赵辉为武威王,与楚高祖一同葬于献陵。并昭告天下,大赦天下,视情况减免赋税一年,改国号为建徽。
随即封赵靖宇其妻赵秦婉瑜为皇后,其十八岁的独子赵烨辰为太子,由此新皇登基之事也大致初定。
新皇登基,朝臣们都人心惶惶,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许多曾经追随武威王的旧臣如今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兵部尚书杜弘文和工部尚书陈达两人此时正在府中商议对策。杜弘文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远不及刚到四十的陈达沉稳,如今武威王兵败身死,自己这些党羽必然要首当其冲,受到剪除,作为曾经武威王最忠实的追随者,此刻自然害怕起来。他坐在椅子上,挪动了几下,就是坐不住,疾步走到陈达身边,见对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品茶,心中气恼道:“我说陈达兄,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着什么急?哦,你担心陛下会趁机收拾咱们?你好歹也是大楚的兵部尚书,怎么一点沉稳劲儿都没有?我告诉你,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不但不会趁机收拾你我,只怕还会依仗你我呢,最多是官降几级罢了。”陈达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杯,气定神闲的说道。
“却是为何?”杜弘文急忙问道。
“你想啊,这大楚朝廷上,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咱们的门生故吏,许多人都是咱们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对你我死心塌地,就这,陛下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动我们。况且,陛下想来宽仁,不会做出太过决绝的事来的。”陈达顿了顿,又说道:“眼下天下未定,能够比你更熟悉兵马钱粮调度的人,有吗?比我更清楚河工水利当如何处置的嘛?”
杜弘文想了想,觉得确实有理,然而他转念一想,有不对了,对陈达说道:“可户部与吏部那两个老匹夫,跟咱们较劲了这么多年,就算陛下容得了你我,这俩老匹夫,也断然容不得你我的。”
“无妨,无妨。只要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的!”陈达摆摆手如此说道。
皇宫御书房,建徽帝赵靖宇一身龙袍坐在书案上,左侧坐着中书令萧仲长、户部尚书林佑、吏部尚书戴玄柽,右侧则坐着北衙禁军羽林军副将石开山、复州军大将军周炳岩。周炳岩在洛城大事初定之后,就被赵靖宇召回了京城。
“眼下武威王之乱已经平息,然而朝廷上,还有武威王诸多僚属,诸位都是我大楚朝股肱之臣,都说说,该如何处置?”赵靖宇端坐于书案上,如今已经退去尚书令时为人臣子的谦恭,身着龙袍,威严十足。帝王之像十足。
首先站出来的,就是林佑,他本是户部尚书,工部那边乌七八糟的事情,他最清楚,是以也最有话语权。他说道:“武威王犯上作乱,少不得兵部和工部的大力支持。尤其是工部,陈达每年克扣河工银钱的事儿干了不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然我早就参劾他了。如今趁着武威王的事,正好可以剪除此二人,断然不能留下祸根!”
萧仲长闻言眉头为之一皱,却没有开口说话,一边的石开山紧跟着林佑复议道:“我赞同林尚书的话,陛下刚登基,根基未稳,有这二人在朝堂之上,对陛下一统天下多有掣肘,尤其是兵部,那可是一个非常要紧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要我们自己的人掌握着。”
赵靖宇没有开口,他又看向周炳岩,问道:“大将军有什么意见啊?”
“臣是一个武将,不懂朝政,这种事情臣不好插嘴。不过,在军队中,将士之间,必然会有许多将领对新任统帅不服,不过有的时候是可以变坏事为好事,就像敌我之间,也是如此。以微臣之见,此事尚需斟酌。”周炳岩微微颔首,站起身来,拱手道。
赵靖宇压了压手,示意周炳岩坐下,复又看向戴玄柽,他说道:“你呢?”
“陛下,老臣认为,林尚书之言有待斟酌。其一,我大楚朝廷刚刚经历一场内乱,消耗甚大,新皇登基,如果朝廷上再动荡不定,于国不利;其二,大楚天下迟早要一统,可一统天下少不得能臣干才,放眼整个朝廷,能够执掌兵部工部之人,却如凤毛麟角;其三南方边事未靖,北方蛮夷蠢蠢欲动,我大楚王朝内忧外患,实在不宜再有大的变故了。”戴玄柽站起来,躬身回答。
看了看他们几人,赵靖宇最后看向萧仲长,起身问道:“老宰辅以为如何?”萧仲长是先帝最为依仗的老臣,其智谋才干无人能及,是以对他,赵靖宇格外尊重。虽未得丞相之名,但赵靖宇还是以宰辅称呼。
萧仲长有些老态龙钟的站起来,拱手说道:“玄柽所言然也。”就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说。
赵靖宇点点头,让其做下,点头说道:“既如此,朕知道了。”赵靖宇这么说,没有任何态度。
让众人都有些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