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洺筠到底是世家公子,见过大世面,对这小阵仗丁点不放在眼里。宋翎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脊背,忍不住笑了,凑到他耳畔低声说:“少爷,你就算这么坐着,就足够引人注目了呢。”
温洺筠一愣,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坐得太端正了一些,在这市井小酒馆里显得格格不入,就听宋翎在他耳畔轻声道:“真等到宵禁了再回去,恐怕会被张妈给念死。委屈您先把背弯一弯,头往下埋些……”
宋翎一面说话,一面打量四周情况,忽然看到一人,目光一凝,道:“少爷你先坐会儿,我去探探情况,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温洺筠惊讶地睁大眼,就见宋翎身子一躬,已经跑远了。他愣了愣神,方才有些迟疑地弯起了背,换了一个对他而言放松得有些异样的坐姿。温家礼教森严,他在家如果敢这样坐,那少不了就是一顿排头,日久天长,倒是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
官兵搜人搜了半天,却并无多少进展,拉着人一个个盘问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领头人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正如温洺筠所料,领头官兵品级不高,做不得抓这么多人的事,闹了一阵,酒楼里的其它客人怨气渐渐大了,这桓安城天子脚下,哪怕是普通老百姓,也有和权贵沾亲带故的,这不,刚过一会儿,就有人出头和官兵纠缠。
纠缠了半天,领头的官兵竟是比温洺筠想象的还早服软,带了部下撤了。温洺筠松一口气,然而环目四顾,始终不见宋翎,不由急了,皱眉找寻起来。
“小公子是在找什么?”一人忽然在他身后发问。
看这人打扮,应是酒楼的客人,经官兵这么一闹,酒楼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人是专门留下来管闲事的?温洺筠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随口道:“没什么。”就欲走开。
不想刚走出一步,手忽然被人抓住了,那人笑道:“我刚才看着还不敢认,小公子细皮嫩肉,当真是高门大户才养得出的公子哥儿呢。”
温洺筠色变,他大意了,自己一身粗布麻衣,这人竟管他叫小公子,而他居然也疏忽了这点,没有警觉!他当即挣扎起来,却已经太晚,酒楼空空荡荡,店里几个伙计听他呼救,竟都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显然和这人是一伙的!
男人轻易地把温洺筠提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孔,“原来真是温小公子,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男人皮肤苍白,模样阴柔,温洺筠听他说话,却觉得熟悉,忽然醒悟:“是你!”
这分明是那个说书人的声音!
男人露出个笑容:“还不太蠢。不过今天收获不错。”
他拎着温洺筠就往后院走,温洺筠自知无力挣脱,冷静质问:“你要我做什么?”
“聪明的小公子,你乖乖闭嘴就好。”男人笑笑,行至后院中央,打开地窖,正想把温洺筠扔进去,忽然闷哼了一声。
宋翎不知何时埋伏在了后院角落处,见男人路过,狠狠上去给了他一闷棍!
“快跑!”
温洺筠反应异常地快,猛地在男人脸上加了一拳,而后趁着男人松手,闷头就往院外跑。
宋翎一闷棍砸完,也想往外跑,不料男人虽然一连被打了两下,却很快回过神来,飞快向温洺筠的方向追去。宋翎哪能依他,当即过去挡,男人见他挡道,也不客气,一拳将他击飞了出去!
温洺筠回头查看情况,刚好看见这一幕,当即大急。宋翎人在空中,晕头转向,看他站在原地不动,也是大急:“跑啊!”
话音刚落,宋翎重重摔落在地,他闷哼一声,丁点不迟疑,爬起来抓住温洺筠就从后门往外跑。这时店里的其它伙计已经追上了他们,宋翎一面跑,一面大喊:“官老爷救命啊!刚才那非议朝政的说书人就在这儿!他们这是要反了天啊!”
适才散去的官兵没走多远,宋翎嗓门又大,竟真的惊动了几个官兵。这厢局势乱成一团,追出的酒楼伙计只得不甘心地先退一步,避免事情闹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宋翎却已带着温洺筠跑远了。
酒楼之中,两个官兵去而复返,盘问了半晌。酒楼老板点头呵腰地送了点银子上去,总算把这事儿给平了。
改头换面的说书人坐在酒楼中央,神色阴沉地喝一壶茶。
官兵走了,有伙计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脸色,道:“冷先生,这次不巧,让那两个小崽子跑了,要不要再抓来?”
冷先生摇了摇头:“罢了,送上门来是意外之喜,没有也没什么遗憾。让人加把劲,继续散布消息。我倒要看看,于家和温家,究竟哪边先忍不住动手。”他笑道:“桓安风平浪静,哪还有我们的饭吃?等他们打起来了,咱们才好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