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洺筠起身倚窗站了一会儿,他轻叹一声,似乎想开口说话,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僵立了一会儿,缓缓伸手将窗户合上,而后回头,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敢问阁下是?”
不知何时已然坐在屋内的灰衣人摸摸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温洺筠,“耳力不错啊。”
这不请自入的江湖客随手将自己手中佩刀扔在桌上,整个人大大咧咧往后一仰,“我本当弹这首曲子的不是绝代佳人也该是醉心琴艺的大家,体弱多病一摁就倒的那种,没想到居然是个练家子,失敬,失敬。”
“我不过学了点微弱武艺而已,比不得阁下武艺高强。”温洺筠找了另一把椅子坐下,微笑,“我名竹均,请问您要怎么称呼?”
“竹均是么……”灰衣客若有所思,“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一,也可以叫我二十,还可以叫我一十二。”
这人武功强横,说话却疯疯癫癫的,温洺筠微微一笑,拿过桌上的酒壶开始斟酒,“那么请问为什么是一、二十、一十二?”
灰衣客随手拿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了,“这个嘛,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
灰衣人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我是一,因为我是很多年前的天下第一。我是二十,因为我二十年前,换了个名字,换了种活法。我是一十二,因为我还有十一个同伴,和我一样,没有名字的同伴。”
他淡淡说完,笑看温洺筠,“温小公子,你的琴确实弹得很好,有这谱子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这么些年里,我居然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
“是首很好的曲子,不是么?”他看向桌上的琴,面露怀念之色,“你弹得也不错,所以我每次路过听到这首曲子,都在想是不是要见一见真人。可惜越听,越是惋惜。”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听这首曲子。那滋味,当真是再过个二十年都忘不掉……你弹得不错,可惜远远算不上好,就算有曲谱,你也弹不出个中万一的神韵。。”灰衣客双手抱臂,冷静看向温洺筠,“好了,闲话扯到这儿,你费这么大功夫想要见我一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随手搔了搔头,“对了,丑化说在前面。虽然你没做过什么缺德的事,但也毕竟是温珏家的小公子。我倒是挺喜欢你的,可我这个人吧,耐性不是太好,如果你费了这么大工夫找我是为了说废话,可要当心我一时手快。”
温洺筠听出男人话里的警告之意,面色稍变,而后笑了。
“我的琴艺确实稀疏平常,此番着实是献丑了,未能亲耳一闻二十年前的绝世琴音,也是遗憾。”温洺筠神情温和沉静,“今日这局,不过是为了邀前辈前来一叙,绝无恶意。况且,以您的能为,想必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挡住你。”
“真会说话。”灰衣客摇头,“那么,正主该来了吧。”
他又饮罢一杯酒,看向房间里的另一扇门。
过得片刻,那扇门忽然开了,门内有人道:“朕这雕虫小技,着实是献丑了。”
宋翎一身便服,缓缓自门内走出,眼神淡淡地扫过灰衣客:“如果朕没猜错,你其实很想见朕?”
灰衣客并不惊讶,反而仔细地开始打量起了他,而后惊叹:“无论我怎么看,都不得不说,这一招着实太绝了……简直堪称鬼斧神工,鬼斧神工,若不是我眼睛够好,恐怕真的很难看出破绽,只不过,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我没找你麻烦你就该谢天谢地,怎么还敢撞到我面前来?”
他说着,忽然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刀,手上稍一用力,长刀便稍微出鞘。宋翎微微色变,还未动作,便听见叮的一声轻响。
温洺筠面色沉稳,腰间佩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缓缓架到了那把稍微出鞘的长刀上,轻声道:“前辈,还请您听我们把话说完。”
灰衣客似笑非笑看一眼架住自己刀的剑,“这剑我看着有点眼熟,是把好剑啊。”
他说着,忽然整个人往后一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错步,拔刀。
温洺筠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佩剑所抵住的重量就消失了,他脸色苍白,不敢懈怠,手上一动,剑鞘便向身后追去。
不料刚一运劲,背后就传来浓重的危机感,温洺筠瞳孔一缩,头也不回地将身子一侧,险险避开了男人的攻击,却已经无可避免地将要害送到了敌人的手上。
灰衣客手搭着他的肩膀,轻声在他耳畔道:“我不是说过了么,小公子你太年轻了,弹琴弹得三脚猫,这武艺嘛,也是稀松平常,还得再练练。”
他一手轻松地扣着温洺筠,另一手中长刀出鞘,雪亮的刀刃映照着宋翎的眉宇,映出小皇帝紧锁的浓眉,以及那眉宇间锋利的、逐渐沸腾的凶煞之气。
“真像啊,连这骨子里的狠劲儿都一模一样。”
灰衣客稍微感叹,而后稍一扬眉:“那么现在,是听故事的时间了。”他笑问,“陛下,您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