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流星的光芒总是短促的,但有什么星辰可以比他更加灿烂?
永恒吗?
一个人的生命在他眼中永远没有永恒,有的……
正是手中刀的寒烈!
一个杀手的光芒与生命,往往就在他手里握着的刀上。
夜色渐深,城外紫竹林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是一个穿着黑衣手握长刀的男人。
他借着清冷月光看清手中斩马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狂赌、酗酒。
他嫖,在他生命之中,有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妩媚,风骚,优雅,小家碧玉。
他还杀人,这是他的职业。乱世之中,不是别人死,就是他亡,他不需要怜悯。
而当他的刀刺入别人心脏时,他心中却少有那种血脉贲张的刺激,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说来真的好笑,一个以刀为生地杀手,居然害怕杀人。
但他的确如此。他取名刀流星,刀是他最爱的斩马刀,至于流星,总是那么可望不可即。
可还曾记否,往事如风,逝者如川。
很早很早以前,边疆有一小将,名叫李克爽,他英勇杀戮鞑子,只为捍卫大明国的尊严。
他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女人。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可噩梦醒来,这仅仅才是开始而已。
嘉靖二十七年三月,北边遍地狼烟,三边总督含戕冤死,俺答大举南侵。她那袭红衣身影,就这样掩埋在鞑子的马蹄之下,被他深深埋葬记忆深处。从此家没了,女人没了……有的只是脖子间剔透晶莹的吊坠,包裹着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血液。
终究这一世,虽得一人心,却没能白首不相离!
国仇家恨自此便一直横亘在胸臆间。甚至当年他还来不及靠近她,就被迫远离。可是能怎么办?国家兴衰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以后这个国家,他已经不再信任,他信任的只有手中的刀。
自此边关小将李克爽一去不复返,有的只是杀手刀流星。
初春,寒夜雨,不见归雀。
耳边似又响起日倭战马征铎伶仃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惨叫声,但他已经麻木。
头顶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色的,一如大明的国家。
这一次的任务老管家给了他三金锭子,杀的真的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吗?夏言后生夏慕,字光中,兴化人士。一代首辅夏言之后?
刀流星看到这的名字时目光一凛,随后光洁的下巴跷起,露出一丝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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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雪阁旁湖上一叶扁舟荡过,过后只留漾着涟漪的水痕。
夏慕回来已经是傍晚了,罗克敌徘徊在春香阁外找得急,远远的夏慕就看见这小子着急的身影。夏慕知道罗克敌定是有了**烦,不然他不会如此乱了分寸。
罗克敌见夏慕回来,神情一松,急忙跑了过来,只是才要说话,夏慕急忙搂住他,将他拉到一侧角落。
大桑树影将他们掩盖的半点不漏,罗克敌却突然默默缄口不言起来。
暖色的烛光投射在青石铺就的路面,透着幽静的清冷。
夏慕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罗克敌,眉头皱起,他知道这小子一定有大事情瞒着自己。
“夏哥,你知道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染姻吗?”
夏慕一愣,他记得罗克敌说过,染姻也是春香阁里的丫头,年纪跟罗克敌差不多大,是一个清倌,弹得一手好琵琶,这小子第一次见了染姻就找了魔,说以后一定要娶染姻做媳妇。
“怎么?”夏慕目光沉下来,“染姻出事了?”
“下午,下午,那个早稻二郎见李大兴没来,走时候强带走了染姻跟阿桑。”
轰的一下,夏慕脑子炸了,阿桑居然被倭奴带走了!
“你哭个娘们!他们向什么地方走了!”夏慕大吼了起来。
罗克敌吓了一个哆嗦,伸手指了指北面。夏慕不说话,拿上绣春刀就追了去。罗克敌急忙跟着。
一路上夏慕追得很急,其实阿桑那个姑娘他第一次看见就有些喜欢,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懂,但是他自己一定懂。
山道崎岖,天色渐明。夏慕心中焦急起来,流星大步,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地,方才赶到兴化城外的小市镇上。
小市镇不大,也就十多户人家的样子,草棚搭建起来的稻壳子屋,类似驿站之类的小店家,供过往行人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