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慕收拾行囊时,窗外雨声渐弱,却是一声炸响在府中传开,随之庭院传来打斗声。夏慕一惊,才走出房门,双眼便被罗克敌手中的绣春刀寒芒映的睁不开。
只见府门被撞开,罗克敌一人缠斗五名倭奴。
刹那间,电光火石。
倭刀斩在绣春刀刃上,迸发一串触目惊心的火花,震得罗克敌双手发麻,却一个闪身逃到一处大喊起来:“夏哥,头子令,倭奴已经趁夜攻陷兴化,我们城中一百兄弟要护送难民转移。”
夏慕没想到他杀了赵文华,一样改不了历史,倭奴还是提前攻陷了兴化。此时见罗克敌不支,急忙提起绣春刀上前帮忙,只是才出房门,岂料院内已经蛰伏三人。当下一倭奴长刀直取他下盘,一倭奴则砍向他左臂,一倭奴穿他肩头,三人与后来的倭奴齐齐围上,转马灯似的围杀夏慕。
夏慕左挡右格,连连抵挡四人攻击,却是渐渐不支,处于下风。
月下,雨中,五人,五刀。
风定,人不静。
雨轻色暴,云破败影。
五人就在瓢泼而下的雨水中相斗,阵阵刀枪嘀鸣,映着寒光四射。
夏慕见自己与罗克敌已经不支,急忙掏出珍藏多年的火铳,一连开了五枪,五人头颅顿时露个血窟窿,倒地身亡。
罗克敌欢喜的走来:“夏哥,你还有这宝贝呢!藏得够深的啊!赶明也叫神机营给兄弟配上一把呗!”只是夏慕还没来得及说话,却是蓦然一惊,只见东方怀曛楼大火接天而起,在雨夜照的苍穹血红,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一叶不能障目。
三人回过神来,府外便接踵传来凄惨的喊叫声。
“倭奴杀进来了,快跑啊!”
“娘,娘……”
汉子的怒骂,小儿的啼哭,老人的绝望,嘈杂相汇,引人心中一片烦躁。
“倭奴,倭奴真的杀进来了!”
阿桑一身红色裹胸长裙,站在雨夜下瞧着东方大火,硬是把眼中泪水逼回。不敢置信的瞧着东方大火,喃喃自语,“家……家……没了。”说着双眼豆大泪珠滚落。
夏慕也是目光一沉:“倭奴欺我大明无人!”
风拂过,凉意生。
吹得几人回过神来。夏慕打个寒颤,没想到他的到来彻底扰乱了历史进程,本来应该死去的夏家后人没有死,本该三日后进犯兴化的倭奴也因自己杀了赵文华而提前了。正因为他这个历史上本应死去的的人,改变了历史,导致了蝴蝶效应,一切历史都会提前。
想着夏慕急忙冲着罗克敌喊道:“还愣着什么,我们乘乱从北门逃出去。”
罗克敌却是望着东边大火,握紧手中绣春刀,狰狞的咆哮起来:“是倭寇!他们烧了怀曛楼,那是染姻最喜欢的地方,我去宰了他们!”
只是才走两步,却听夏慕喝起:“你敢去,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兄弟!”
罗克敌脚步停滞,听着府外女人凄惨的叫声,睁着眼落泪:“我,我不甘心,家,家没了!哥,我们的家,没了!”
夏慕无言,罗克敌说得对,倭奴一来,家就没了。可大明如此,天下本来就没有家了。
一字口中国,一瓦顶成家。国且如此,何以为家啊!
马蹄声渐行渐远,夏慕躲在府中没有出去,等到府外彻底没了声音才打开府门。
只是才开府门,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让他几乎作呕.
而府前场景让他呲目欲裂。
十里长巷,孤寂无人,尸首堆积成山,雨水在地面晕开成片的枫红色。
仰望夜幕,寒鸦孤飞,夏慕心头一阵郁结,清泪夺眶而出,一行人急忙乘着倭奴没有折回,奔向了北门威武楼。
只见一路上,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老汉们扁担提着箩筐,一筐一个小儿。拥挤在一起,密密麻麻,肩踵相撞,嘈杂的喝声几乎震耳欲聋。
而远方大火铺天盖地,将东方彻底照的火红,隐隐可见火光下逃难的人儿被倭奴肆意杀戮的影子。
夏慕怔怔的望着大火,只见夜色一点点渗进头顶的苍穹,如同掺了血水的稀墨晕染开绯红的色调。
而耳边还是嘈杂的嗒嗒马车,征铎和着马蹄,叮铃作响,人群惶恐的奔出威武楼。
来疑沧海尽成空,一腔热血空余恨。
兴化……完了!再也没有十里荷花了!
夏慕就这样望着夜幕中的大雨,用尽全身力气,悲戚大喊:“倭奴……不除,大明难兴,中华难兴!”
他只感觉胸口被一座大山压住般,要喘不过气来,他们数十万人居然被数千倭奴肆意凌辱!
苍天无眼,国祚崩塌。谁人可提锐旅,一战灭寇,复我中华?
是夜,凄凄无言,袖剑吟,变尽人间。绿水千畦,伏尸泪,溅泗三城。
倭奴杀了总兵刘显的特使,扮演前来兴化,连夜诈开城门,攻陷兴化府。此时数万难民都惶恐的朝着威武楼门跑去。只是如何看,都像是故意露了北门这一角。
而城外北坡,欧阳深正带着三个儿子手提关刀,朝着威武楼急速奔来,身后是薛城带领的一百锦衣卫,跟三百欧家军。
但在距离兴化外北面的一路上,数千倭奴却是层层埋伏,如一张大网,已经铺开。
猎物就是数万难民跟前来靖难的欧阳深父子。
这是一个陷阱,倭奴大名渡边雄的陷阱。
目标正是抗倭名将欧家父子,诱饵就是兴化数万难民。
察觉了倭奴计划的夏慕,只感觉全身冰冷,细细回想历史,这一年正是抗倭名将欧阳深,身中倭奴埋伏,壮烈殉国的一年。
“这是倭奴的奸计,我们必须通知欧阳将军!”
罗克敌闻言心中五味陈杂,急忙朝着后方护着难民的锦衣卫大喊起来:“快速前进,与欧阳将军会合!”
夕暮斜,寒烟水洌,黛冥远山千重,箜篌归雁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