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见皇帝问及那账本,心中还是有些顾忌,毕竟这账本牵动的可是自家的性命,想着却是匍匐在地,小心翼翼说道:“小臣的确有两本账,被臣贴身藏在怀中,未敢一刻的离身,就等待陛下的圣览。”
“呈上来!”
一句话后,帘后便没了声息,黄锦小心的走进帘后,没一会儿便见帘子掀动,黄锦端着个托盘出来,走到夏慕面前,小心提醒道:“夏百户可是要想清楚自己的立场,别做出跟陛下离心离德的事情!”
夏慕自知这是黄锦好心提醒他,要他站在皇帝一头,心中感激,朝他一笑,便从飞鱼服里面掏出个密封良好的油布包来,又从里面内衬的另一侧,又取出同样一个油布包。
夏慕望着手中的东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两个油包可是牵扯了大明王朝的局势,不由慷慨道:“为了这东西,多少人丧了性命,欧阳将军,东南百姓,锦衣卫兄弟,但今日小臣终于不负将军所托,将东南真正的军情,跟倭奴内情呈奏天子了,请陛下为东南百姓跟枉死的欧阳将军还有锦衣卫丧命的兄弟做主!”
黄锦拿过油包,缓缓打开油布包,一本蓝皮的册子便出现在他的眼前,瞧见那上面的记载时,就连稳重的黄锦都不禁轻呼一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帘子里的嘉靖皇帝见黄锦都震动,不禁一怔,沉声道:“还不呈上来!”
黄锦倒抽口冷气,将两个包里的两本账册合到一起,却有些脚步沉重的走向帘幕。
夏慕瞧见账本呈上,心中长舒口气,一头磕在地上,长声道:“启奏陛下,小臣锦衣卫百户夏慕,呈上于浙江巡案李大兴处所获的账册一本,布政使赵文华处所得账本一本,其中一本是严党沟通倭奴的进账册,一本是出账册,还有赵文华、罗龙文暗中私通东南都督胡宗宪,私吞军饷的条目,敬请圣览。”
大殿里檀香缭绕,针落可闻,黄锦夏慕都望着帷幔后的嘉靖皇帝,嘉靖帝接那个账本,没有翻开,而是看向了下面的夏慕,厉声问道:“浙江巡按李大兴被杀,可是你所为?”
夏慕一怔,心头大震,急忙沉声答道:“的确臣所为,但臣有不得已的原因……李大兴看管账本比之自家性命更重,又是赵文华的心腹,一旦他发现账本失踪,必定销毁一切证据,更是让赵文华打草惊蛇,臣斟酌这账册牵扯到东南一省、甚至东南数省的局势,一旦处理不好,可能会使东南抗倭局面,转眼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所以微臣愚见,必须尽到锦衣卫职责,替陛下除掉李大兴这卖国通倭的狗东西,拿回账本让陛下第一个见到。而陛下雷霆雨露,皆有君出,是罚臣还是杀臣,臣都认了,臣此举并非私心,只是为了东南动荡局势,使大明不至于陷入党争,使群臣知道简在帝心,但一切,皆由陛下乾坤独断!”
夏慕保持一脸的狂热,更是声情并茂,让那黄锦瞧见,不由得要抚掌称赞,眼前一亮,暗赞夏慕拍马屁功力炉火纯青!竟然第一次见陛下,就拍出如此有水准的马屁。
嘉靖皇帝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李大兴的确该死。”
夏慕听闻心头大石落地,暗呼好险,否则他必定会落下一个私自绞杀朝廷诰命大臣的不赦之罪!
“欧阳深一门父子三人抗倭战死?”嘉靖皇帝的怒气上来了,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一帮东夷小丑,当真我大明无人,倭奴区区数千人扰乱东南海防,欺我大明如同丧家之犬,朕的天子尊严何在!”
说着嘉靖朝着下方夏慕,不禁问道:“夏慕,你说,东南倭奴迟迟不灭的原因何在?朕每年数百万的军饷去何处了?”
夏慕没法答话,东南倭奴不灭的原因有很多,错综复杂,绝对不是他能说清楚的。想着低头答道:“陛下想要的原因,就在那账本之中。”
嘉靖皇帝冷笑一声,瞧了一眼一旁的账本,却是发难起来:“夏慕,你身为徐阶的学生,又是夏言的后生,对那赵文华应该恨之入骨,朝中李党、徐党,你是哪一方的人……还是你两方都是?”
“臣无党无派,只忠于陛下啊!”夏慕心惊肉跳,历来党派结伙都是皇帝最忌惮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来,他虽是徐阶的学生,但是那个老师根本就不疼他,而李默跟他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他帮着李默弹劾严党,他就是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楚了,更是因为他徐阶门生的身份,不难让皇帝以为徐、李两党联合起来攻歼严党!
嘉靖皇帝见夏慕不说真话,心中的火气不消,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你这个狗奴才,真是要让朕失望吗!说,你到底是哪一方?”
嘉靖帝阴冷不带一丝感情的问话,仿佛毒蛇般缠绕着夏慕心头,不一会他额头便冷汗淋淋,心中自知自己到了生死关头,只要他稍不中意,便可能被判了死罪。
想着夏慕险些哭了出来,叩头不止,哽咽连连:“小臣不过小小百户,无品无级,微不足道,没有加入任何党派啊,请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