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风斓的马车在前开道,这一路果然畅通无阻。
到了玄武门前,福王急急忙忙地下了马车,上前同她道谢。
晋王府的马车里,只有沈风斓和两个侍女,并未看见轩辕玦。
沈风斓看着他,淡淡道:“福王殿下不必谢我,抓周礼时,龙婉非要殿下的腰带,殿下不也给了吗?我今日只是还了殿下这个人情罢了。”
福王面色有些尴尬,便讪讪道:“怎么四弟没同沈侧妃一起进宫?”
“晋王殿下先进宫了,也不怕同福王殿下说句实话。当初卫皇后那般设计陷害我与晋王,使我名节扫地,不得不嫁与晋王。她病重不病重,我实在不愿殷勤。”
故而她让轩辕玦先进宫,她自己姗姗来迟。
福王听得一头雾水。
卫皇后的确陷害过她,又是罚跪差点害她流产,又是派杀手到晋王府,又是京郊刺杀……
可沈风斓说的,好像不是这些事啊?
福王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想不明白沈风斓的意思。
这时,福王妃从身后赶上来。
“殿下快快进宫看母后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不迟!”
说着朝沈风斓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带着轩辕福昀,朝兴庆宫赶去。
沈风斓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这才慢悠悠地抬起步子。
“娘娘,咱们走得这么慢,真的好吗?”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赶往兴庆宫的人,只有沈风斓走得悠闲缓慢。
浣纱不禁出言提醒,沈风斓却面不改色。
“有什么不好?卫皇后已然失势,还有何可惧?她曾经对我做过那些事,连让我表现出虚伪的关心,都不配。”
而一路急匆匆朝着兴庆宫赶去的福王,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终于想明白,沈风斓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殿下,你做什么?”
福王妃惊讶地拉住他的衣袖,“兴庆宫在这边!”
福王急道:“我总算想明白,沈侧妃为何这么恨我了!她误会了……不,她被人骗了!我要回去告诉她!”
福王妃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殿下,再着急的事情,也没有母后病重要紧啊!咱们先去兴庆宫,一会儿再找斓姐儿说。”
说着便拉他往兴庆宫去。
福王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强忍下来,先往兴庆宫去。
那些朝臣不能进后宫,全都在早朝的含元殿等候着。
到了兴庆宫,只见偌大的庭院里,满是命妇们聚集着。
那些品级高的命妇都在殿内,除此之外,便是皇子与王妃还有宫中嫔妃们。
沈风斓还没到。
福王此刻也顾不上沈风斓了,忙朝着寝殿之中赶去。
圣上和萧贵妃都在殿中,除了他们,还有贤妃。
见福王赶来,圣上连忙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还不快过来,你母后最想见的就是你!”
他连忙赶到床边跪下,只见卫皇后躺在病榻之上,周身泛着一股怪异的药味。
她面色枯黄,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看了实在吓人。
见着一张圆润白胖的脸凑到面前,她使劲睁大眼看了看,这才露出些许笑容。
她的眼睛好像也有些什么问题。
“城儿,你来啦。”
她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
福王皱着眉头,看着卫皇后骤然老去的容颜,难以置信。
“母后?母后……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下人通报卫皇后病重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
如今亲眼见到,更为震惊。
卫皇后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目露慈爱。
圣上便道:“太医检查过,你母后服食了大量的马兜铃,已经药石无灵了。”
上一回,卫皇后被人下了马兜铃,太医就曾经说过。
长期大量服食,会导致五脏衰竭,最终致死。
“怎……怎么会这样?母后啊,你好糊涂啊!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死呢!”
福王顿时大哭了起来。
年初一的时候他来请安,卫皇后就有些衰朽之气了。
他当时没太注意,卫皇后自己也只是说,年纪大了难免如此。
现在想来,她那时就在服食这等慢性毒药了,只是没有告诉福王。
病榻之上,卫皇后微微翘起了嘴角。
她慢慢地伸出手来,颤抖地,指着寝殿中的人。
最后,她的手指笔直地落在,贤妃的方向。
“是她,是她谋害本宫,还收买了本宫的侍女,说是本宫自愿服食。本宫身为皇后,何必寻死?”
“是她,那个霜冷,就是她的人!”
卫皇后说得斩钉截铁,殿中之人,都不禁将目光投向贤妃。
贤妃站在那里,微微含笑。
“皇后姐姐怕是病糊涂了,怎么会和臣妾有什么关系呢?臣妾和皇后姐姐一向和睦,怎么会疑心到臣妾身上?”
她看似处变不惊,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看来卫皇后已经知道了,上一回马兜铃的事,是她所为。
想不到她竟如此决绝,不惜牺牲自己的命,来嫁祸她。
圣上的目光,狐疑地扫向贤妃。
“皇后说得如此笃定,不像只是疑心。这个霜冷现在在何处?”
兴庆宫的宫人押进来一个宫女,腾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霜冷,拜见圣上。”
她显得十分惶恐,胆战心惊。
福王妃站在一旁,忽然想起了这个霜冷。
上一回,卫皇后只是命人把她关押起来,她以为这个霜冷早就死了。
没想到她还活着。
贤妃再嚣张,也不可能一个法子用两遍,来对付卫皇后。
她心中有了成算。
只怕是卫皇后利用霜冷,来栽赃贤妃。
圣上道:“你就是霜冷?朕记得你,你从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皇后口口声声说你是贤妃的人,你怎么说?”
霜冷抬起头来,看向圣上。
“回圣上,奴婢都说,奴婢愿意戴罪立功!奴婢的确是贤妃娘娘的人,贤妃娘娘将奴婢安插在皇后娘娘身边,是为了构陷贵妃娘娘!”
她一番话说出三个娘娘来,把宫中最复杂的关系,都连在了一处。
故而,寝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你胡说什么?构陷嫔妃是何等罪名,你一个小宫女担得起吗?难道你就不怕,殃及家人?”
贤妃出言提醒霜冷,看似是说霜冷陷害她,实际上是以她的家人性命要挟。
霜冷果然瑟缩了一下。
可她抬起头来,目光中并没有悔惧。
卫皇后将她留到现在,目的就是让她反咬贤妃一口。
她的家人,早就已经被卫皇后的人看管起来了。
贤妃还想拿这个来要挟她,根本起不到作用。
“哟,贤妃这是有多害怕,霜冷说出真相?既然此事与本宫有关,那本宫还就非要听个明白了。”
萧贵妃斜了贤妃一眼,看向地上的霜冷。
“你尽管说,有本宫在这里,谁敢拿你的家人要挟你?”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沈风斓,迈进兴庆宫便见到奇异的场景。
那些能够待在正殿之中的高级命妇,和皇子王妃们,都竖起耳朵听寝殿里的动静。
外头一片寂静,里头的声音不算小,他们仔细听便能听清每一句话。
轩辕玦把沈风斓拉到身边,示意她也跟着听。
寝殿之中,得到萧贵妃鼓励的霜冷,声音越发清晰了起来。
她对着圣上道:“圣上,奴婢只想戴罪立功,绝无半句谎话。兴庆宫查出马兜铃那一次,就是贤妃娘娘指使奴婢,将药塞到鸳诗和鸳婉的房中。”
“因为鸳婉曾经是华清宫的人,贤妃娘娘想借此陷害贵妃娘娘。同时她也想让皇后娘娘病重,让贵妃娘娘下罪,她便从而夺取后宫的权力。”
可惜她的构陷,圣上并没有相信,对萧贵妃也没有任何处置。
不但没有处置,还一并将后宫大权,都交给了萧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