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稍定之后,面对着如此之惨状,颉利可汗的双眼瞬间便布满了血丝,猛喷了口污血之余,忍不住便咆哮着痛骂个不休,其状如疯似癫一般。
“可汗息怒,此恐非是突利可汗出卖了可汗,应是其本人也已遭遇了不幸了。”
执失思力任由颉利可汗发泄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眼神黯然地解释了一句道。
“什么?这、这……”
一听执失思力这般说法,颉利可汗登时便傻了眼。
“南蛮子狡诈过人,必是早在突利可汗军中布下了后手,突然发动之下,突利可汗实难有甚幸理可言,错非如此,也无需突骨阿多出头了,只消突利可汗亲自前来,于面见可汗之际突然动手,我君臣怕是根本无逃生之机会。”
这一见颉利可汗呆滞若此,执失思力忍不住便暗叹了口气,语调低沉地将个中之蹊跷解释了一番。
“唉……本汗心已乱,而今之计当得如何,爱卿还请为本汗详加绸缪一二罢。”
事已至此,突利可汗的死活,颉利可汗已然无心去探寻,他顾念的仅仅只是自身的安危罢了。
“而今之计唯有先去投薛延陀了。”
执失思力尽管也处在惨败的悲痛之中,然则头脑却依旧有着足够的清醒,很快便给出了个建议。
“嗯?漠北去不得么?”
对于夷男这个背主自立之徒,颉利可汗一向是深恶痛绝得很,哪怕此番出于抵抗华军兵锋之需要,不得不暂时与夷男联手,可本心里依旧极其地排斥薛延陀汗国,正因为此,这一听执失思力言称该去投薛延陀,颉利可汗的眼神里立马便掠过了几丝不耐之色。
“可汗明鉴,漠北诸部一向不甚驯服,若是我汗庭大军尤在,去漠北倒是个好选择,至于眼下,漠北却是暂时去不得的,倒是夷男那厮虽是野心勃勃之辈,然却尚需要可汗您这杆大旗来聚拢我草原诸部之人心,去其处,至少在短时间里,性命当可无碍。”
执失思力固然也不喜欢夷男其人,心中更是恨不得一刀刀活剐了这个令汗庭彻底陷入分裂状态的罪魁祸首,然则执失思力却是断不会让个人的好恶影响到大事之决断,尤其是在这等汗庭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当口上,执失思力更是格外的冷静,一番言语间,不带丝毫的感情色彩,有的只是理智的推断与分析。
“哼,若是夷男小儿为讨好南蛮子,将本汗献了出去,本汗此去,岂非自投罗网么,嗯?”
颉利可汗其实也知晓漠北眼下去不得,道理很简单,在始毕可汗时期,汗庭之所以从漠北的狼居胥山搬到漠南,并非是因漠南的水草肥美之故,也不是因着控制中原战乱之需要,真正的原因在于阿史那苏尼失等启民可汗的弟弟们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为避免汗庭因内战而分裂,始毕可汗不得已,方才率部众将汗庭迁到了漠南,其后,汗庭金帐就再不曾回过漠北,如今战败而归,只怕一到漠北,那些王叔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砍下颉利可汗的头,然后宣布自立,此等危机的存在,颉利可汗显然也是心知肚明得很,故而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想去漠北,然则他又对去投薛延陀一事放心不下,概因双方间的旧怨实在是太深了些。
“回可汗的话,夷男一开始必会有这等想法,甚或还会派人出使长安,以谋求臣服于张家小儿,然,随着南蛮军不退反进,其必会幡然悔悟,可汗略受些委屈,最多三五日,便可公然收拢旧部,待得实力稍复,又何惧夷男别有心思。”
执失思力不单算计到了夷男的可能之反应,也猜到了张君武不彻底掌控草原誓不收兵的战略意图,这会儿分析起时局来,还真就都说在了点子上。
“嗯……”
执失思力的话语都已是说到了这么个份上,可颉利可汗却依旧下不了决心,脸色变幻个不停地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