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郁的身体明显比上次在曹凰台差了一大截,脸色有些发白,咳嗽了几声才说道,“我这把骨头也就这样了,只是前几日才听说了你父母去世的真正原因,为此心里难受不已。”
曹嫣昔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堵得难受,曹族之于他们家没有任何庇护,倒是被其牵连了这么多。
总归不管如何,她是曹族人,还是美其名曰的曹皇,即使不将黑风、火曹二族放在心上,这么多为保护她而来的曹皇旧部,还有栖曹山那些一直等着她重振曹族的曹族人,曹嫣昔到了这一地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曹子郁的脸色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很是难看,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俩年前在曹凰台那般淡雅闲适。
听黛墨她们提起过,曹子郁当年与她爹娘的关系很好,或者说这好还是起于她娘风之笑。
当年曹子郁与她爹曹子画都爱慕她娘,后来她爹娘成婚,曹子郁就将自己的一腔深情收了起来,只以朋友与笑画夫妇相处。
好在她娘是个直爽不拘小节的女人,所以即使与她爹成婚了,三个人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
再后来就是她爹娘一起跳了血祭山,这事看起来子郁叔叔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忽然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般,整个人变成了这般模样。
“八年了,我一直相信他们是没有死的,为了瞒住我他们临走时给我留下了这个儿。”
曹子郁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棋谱来,递到曹嫣昔手上,“嫣昔,这是你父亲亲手画的一副棋局,他一生爱棋成痴,与我约好了等他们归隐回来就与我破此局。
可是惭愧的是我一生都未能勘破,最后竟也等不回他们了。”
曹子郁的脸色苍白的如纸一般,鬓上几缕白发,额上新添的皱纹,短短时日竟然看着苍老许多。
曹嫣昔也是心里堵得难受,握住曹子郁的手,“子郁叔叔,我爹娘他们只是怕你担心才骗你的,你不要难过,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才好。”
她如今终是明白在曹凰台时,子郁叔叔说到她爹娘时,那种眼神里是还有着希望的,希望他们能有一天回来,再与他对上一局。
将想了十多年的一局棋给破了。
可一切终是没有结果了,那对笑画夫妇最后与他们的亲密友人开了一个凄凉的玩笑。
不是残忍要让子郁叔叔期盼那么久最后如此失望,而是害怕子郁叔叔为他们做什么。
他们夫妇二人无能为力的事情又何苦让曹子郁也为他们送命?
可或是命运的安排,子郁叔叔却是长天家人,等待了十多年后终于还是做了同样的事。
可是如今终是明白,有时候死也是有动力的,她两辈子加起来才遇到这样一个令她爱到骨子里的人。
原以为被他利用,被天下人唾骂,被迫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些已成了天堑横在他们中间,可是所以的一切都敌不过生命所剩无几,他还要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赴死。
一切已经风轻云淡如同明年春天新长出的青草嫩芽,这个冬天无论发生了什么,明天春风吹起,一切了无痕迹。
而他们还有知双,知双不能同时失去父母,既然这世上一直不容的只有一个曹皇,那么她一定要为她的夫君与闺女做点什么。
曹嫣昔与上官云轩抵达血祭山是三日后,血祭山的鲜血已经从山口洒开,热血将冰雪融化,厚厚的涂了一层,干涸的结成了厚厚薄薄的血痂,新洒上去很快就慢慢渗透进去。
曹嫣昔想着,如果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也许她就龟缩在雪域城一直都不出去了,外面的杀戮与她何干?
可是该来的终是会来,那一日柠葵来报,玉桃花与东方锦去闯血祭山了。
曹嫣昔苦笑一声,原来好日子这般令人不舍,她竟然在自欺欺人。
那一日大雪终是停了一日,化雪的冷意入骨,得到消息时上官云轩就在她身边,什么也没有说的将她搂在了怀里。
曹嫣昔也没有说话,手指泛白的紧捏着柠葵送来的信,头埋在上官云轩怀里,无声的湿了眼眶。
上官云轩不说话,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静,轻拍着曹嫣昔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情意之大,可这世上无奈之事太多,一言组训,一个先祖的命令都会压死人。”
曹嫣昔闷在上官云轩怀里,点了点头,收起了情绪来。
她又何尝不知这些,为了当年曹皇要护卫新的曹皇,东方家千年大世家一夕之间消亡,曹潇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曹冷他们无奈在栖曹山惶恐度日。
玉桃花她也是有苦衷的吧,她终究是古人,更重祖宗师门的遗留家训,桃花岛又是一处曹皇的守护者,只是与其他门派守护不同。
桃花岛是一定要她打开这一处千年皇陵,听从千年前死去的曹皇的安排。
血祭山与雪域一样,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冰雪天地,山峰很高,直插入云霄,即使站在山脚下那一片凌冽的冰雪之色也是刺痛人的双眼。
而要将这上山之路染出一道血路,死亡与杀戮在山脚下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女人与男人的思维通常总是不一样的,在神医谷的那一年,曹嫣昔下定决心即使是血流成河也一定要捣毁雪域,破除曹族双生儿相克的咒语。
如今看着不断倒下的身影,渐渐往山上延伸的血迹,听着因拼死杀戮时近时远的兵器相击,呐喊嘶吼,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曹嫣昔还是不由得心生了凛然之意。
这不是战争,没有明确的目的,是纯粹的杀戮,人与人几乎是泯灭了人性的砍杀,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