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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猛风吹倒天门山 鬼灯如漆点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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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飞玲道:"天晶大师当时赞说是'柔剑无双,技倾天下…"

花平听到这里,奇道:"柔剑无双?不是刚剑吗?"

齐飞玲笑道:"你不知道,香兰师祖中年以后,自极刚中悟得极柔…"一语未毕,忽然顿住,面色震惊,看向权地灵。

权地灵微笑道:"明白了?"

齐飞玲定定心神,正色道:"请前辈指点。"

权地灵笑道:"本来阴阳相济,刚极生柔,也是自然之理,丁香兰四十以后,剑法大变,一般人也多做如是想。"

又笑道:"但现在,你们自然明白了?"

齐飞玲缓缓点了点头,却未开口。

权地灵道:"丁香兰这人,聪明得之于天,正是生具慧根之类,当年她自忘情书生一句话中,自悟慧剑,虽是有差,却是扬名江湖,自据一方。资质之佳,可见一斑。"

"似这等人物,又岂会长久自困?她当年与忘情书生交手时,不过十九岁,后来以三年之力,悟得慧剑,从此成名,若是常人,也便满意,但她却仍是汲汲以求,终于在四十一岁上再有突破,练成了忘情之剑。"

"她早年行走江湖时,背后有个浑号,叫作"辣手罗刹",剑下无情,可见一斑。"

"但紫金一战,七魔惨败,却无一身亡,便是因着她已再上重楼的缘故。"

"玉女十九剑是她晚年所成,极是柔和温婉,与她早年剑路大不相同,便是这个道理。"

齐飞玲奇道:"但这些事情,我为何从未听宫主说起过?"

她这一句话问得正是大有讲究,要知以她身份,正是玉女宫下一任宫主的不二人选,这等隐事,便瞒着别人,也断然不会瞒她,更不会还要她去修习慧剑,她心思甚快,已是想道:"难道我宫曾有过什么意外,这些东西没能传得下来。"

那知权地灵却悠然笑道:"未说起过,那便对了。只因当日丁香兰坐化前并未将这些东西说于她弟子知道。"

见齐飞玲满面不解,权地灵又笑道:"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丁香兰一直到死,也没想通这个道理。"

他这一句话却太过古怪,几是完全推翻自己前面所说。,齐飞玲还未开口,花平已是奇道:"可是,师父,你刚才明明说…"

权地灵缓缓道:"我说她已突破到太上之境,却未说她已明白这个道理。"

见齐飞玲花平仍是满面不解,他苦笑了一下,又道:"禅宗中有个说法,道是人身具七宝六智慧八神通而不自知。"

齐飞玲惊道:"我明白了!"

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可是,真会有这种事吗?"

权地灵叹道:"古来聪明多执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者,俯拾皆是,又何止丁香兰一人?"

又道:"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先听我说。"

"丁香兰误入旁门二十年,方得踏进至境,尤不自知,还道是刚极而生柔劲,以此指点门下,自是谬之千里,她不知已过,还道是弟子们资质不足,或是不够用功,临终之前,留下遗言,仍是要玉女宫后代弟子苦练刚剑,指望可以再现当日的似水柔剑,却不知这正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那能有个结果?"

齐飞玲细思了一会,终于还是道:"只是,前辈,这些事情,您却又是因何得知?"

权地灵苦笑道:"此中细处,却是不足道了。"

又道:"其实,这情剑之秘,早在二十几年以前,玉女宫中便也有人看穿过。"

齐飞玲惊道:"什么?为何我不知道?"

权地灵冷笑道:"先知先觉,多不为世所容,那有什么奇怪的?"

他似是不愿多提此事,道:"我说这事,只是让你知道,你不要多问了,以后也不要说起。"

又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齐飞玲沉思了一会,道:"忘情与无情之别,飞玲终是不明。"

权地灵笑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齐飞玲面色一变,道:"飞玲明白啦。"

竟是闭目打坐,再不开口。

花平满心疑问,却不愿开口扰她,也自用起功来。

他虽精修忘情诀,却只是诸般运功技法,至于权地灵方才所说,已近乎道,正是他从未想过之事。

过了约一炷香时辰,齐飞玲睁开眼睛,缓缓立起,拾了一截枯枝,道:"请前辈赐教。"

权地灵只一笑,也拾了一截树枝,笑道:"便陪你走几招。"

花平虽已他和相伴数月,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与人过招,心下不觉有些兴奋。

忽又想道:"可惜女子之身不能修习忘情诀,不然和飞玲同练忘情,并肩江湖,该有多好。"

他对玉女宫极是反感,虽有齐飞玲在,潜意识中,也还仍是想要离之远些,恨乌及屋,也不想让齐飞玲再练玉女宫的武功。

权地灵笑道:"这一式太过猛烈,你若接不得,不要勉强。"一扬手,树枝直直刺了过来。

花平心道:"这一刺既慢又平,有什么猛烈的?"一念未定,忽地面色大变。

花平的惊,是因为,两人间的地面。

权地灵与齐飞玲相踞数步,那树枝并不甚长,若是伸直,则正好可以递到齐飞玲身上,此刻还约有一步。

地上本有些个败叶积雪,但权地灵这一招刺出,不知怎地,竟以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缓缓卷过地面,将那些叶雪卷着,缓缓退向齐飞玲。

然而,最让花平吃惊的,却不是这些正缓缓移动的雪叶,而是这些雪叶移动的速度,具体说来,是它们移动的,慢!

便是一般高手,若曾得修上乘内功有了十来年的火候,都可以卷动花木,惶论这等残雪败叶,只是…却不可能令它们移动的如此之慢。

这一快一慢间的分野,也便是控制与恣肆的分野。

狂风掠过,飞沙走石,不可谓之不强,但是,要将这些沙石加以控制,却需要远远超乎其上的力量。

沙石掠过,小草幼苗自然力不足抗,但要伤到参天大树,却还不够。

可是,如能将千百沙石之力聚而为一,那又将是何等恐怖景象?莫说是树木之属,便是厚墙巨盾,又怎可能接得下,挡得住?"

忘情诀的精髓,正在于对自身内力的精密控制和运用,此中难易,花平再清楚不过,这一棍平平刺出,距地面约有四尺来高,余力所及,尤能让地面雪叶如此,然则在棍上所聚之力,又该是何等坚实,何等可怖?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花平斜行数步,走向齐飞玲身后。

他并未走到齐飞玲身后,只因已用不着。

只是斜斜站到她边上,呼吸已为之一滞,却不是那种狂风夺面,呼吸不畅的感觉,而是那种身置水中,不能呼吸的感觉。

树枝上散出的杀气,浓稠不散,竟连空气也似被压迫到滞重起来。

自己只是侧受余锋,已是如此,飞玲她首当其冲,究竟是什么感觉?

若是自己身处其境,那也无话可说,自然是将全身力量凝至一点,以金坚加上星爆,硬破气墙。

忘情诀的所长,本就是将内力加以最大限度的利用,使之能够发挥出最高的效率,所谓我专而敌一,正是这个道理。经过这谷中三月的思索与锻炼,苏元相信,纵然再遇仲长风,自己也能将他的水天一色破去。

只是,飞玲她,并不以内力见称,却要怎样去接这剑?

师父这一招,全然不是考较剑招,竟似是内力相拼,这是为什么?这和他方才所说,究竟有什么关系?

权地灵这一招用的好整以暇,还不忘偷眼扫向花平。

小子,好好看一看,好好想一想,这一招,并不只是用给丫头看的。

人力有时而穷,咱们疾不如豹,狠不如狼,之所以能独立万千生灵之中,是因为,咱们在力不如人的时候,就不去硬拼…

丫头,你应该能用的出那一剑,那被飞儿称为"相思苦"的一剑,在玉女宫呆了二十年,你不会是白呆的,你的聪明,你的资质,都不次于那人,你能做到的,再说,你不是已经挥出过那一剑了吗?

别怀疑自己,林怀素决不是个会心软的人,能够接下她全力挥出的"一剑天来",不是幸运,是你的实力。

来吧,让我看一看,再看一看,那柔弱似水的相思情剑…

心下耽耽的花平,并不知道权地灵的这些计较,而且,他也没有在意权地灵的眼神,一心一意,只是在看齐飞玲。

齐飞玲终于动了。

缓缓的,以比权地灵更慢的动作,将手中的树枝挥出。

并没有逆迎向权地灵的树枝,齐飞玲选择了后退。

一退而不可收!

早已蓄到了澎湃汹涌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猛扑出来,树枝未到,扑面狂风,已是吹得齐飞玲的衣衫猎猎飞舞。

睁大眼睛,盯着那树枝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全然没有惧色,不是因为相信权地灵不会伤害自己,而是因着,那刚才的一瞬间,自己悟到的东西。

引其锐,寻其钝,这就是您想要教给我的东西吗?前辈…

微微一笑,沿着一条极为优雅的轨迹,齐飞玲手中的树枝开始转动。

水为万物柔。

柔至刀不能伤,火不能焚的柔吗?

当日从林怀素手下救出花平的一剑,终焉再现。

柔弱,隐忍,退让。

无比温顺,无比委屈的剑意,回回旋旋着,不住避让。

委屈,却不能诉出。温顺,却不是本意。

苦如相思,柔若流水的剑意,不知不觉间,竟将权地灵的招意缓缓消去,两人间虽只一步之遥,权地灵的树枝却总递不上身,发不出力,更在千百挫磨中,锐意渐消。

相思已是不曾闲,日日催人老。

咫尺也已胜天涯,销魂最相思。

古来英雄美人,又有几个,能逃得出相思情网?

"哗…"轻响声中,权地灵手中的树枝竟是自行化为点点飞灰,随风而去,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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