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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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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锤!”

因来得太快,云冲波也看不清那人用的是何兵器,只知他一击之下,风势立溃,冰天五侠“碰”一下摔到地上,已是伤痕累累,若和火域遗舟比起衰来,也真真是各擅胜场,难言高下。

一招解去冰天五侠之危,却似乎未落着好,看清楚来人之后,冰天五侠眼中凶光迸射,却还是强自压住,咬牙拱手道:“这个情……我兄弟承着便是!”说得倒似结仇的口气一般。

那人也不为已甚,一挥手,便转身向云冲波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咱们来走几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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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好大胆子!”

声音中的怒气十足,却没有底气,因为,说话的人,已被人空手插穿胸口,奄奄一息。

“回师伯,这和胆量无关,只关乎愚侄的欲望。”

适才,口称要对方先攻三招,但老板第一招方出到一半,伯羊已闪电般出手,扣住老板腕子的同时,右手五指如钩,一把就挖入老板左胸!

“分尸散魂的这个变化,是愚侄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第一次用于实战,究竟如何,倒要请师伯指教。”

脸色已作惨白,更不住抽搐,但全身皆软软的,老板根本就是靠伯羊手臂支持才没有倒地,只能空看着伯羊带着诡异异常的狞笑,将老板的右腕拿到嘴边,一口咬下!

“什么十招,什么赤蝎粉……都是在乱我心神,你,你从一开始,就看上了我这三十年毒功修为,是不是?”

没有立刻回答,伯羊连着吸了几大口血,方恋恋不舍得抬起头来,犹不忘掐住伤口,不让鲜血外流。俊美相貌上已沾满暗红色的血液,看上去,别有一份妖异之美。

“师伯脑子虽然不好,修为倒是扎实的很……愚侄谢过了。”

“你……你这卑鄙的小王八蛋!”

眼看着对方再次贴嘴上来吮血,老板心知今日必死,绝望之下,破口大骂,原是想能激怒对方,求个早死,却见伯羊又抬起头来,微笑道:“师伯过奖了。”说着又低下头去喝血,一时间,倒几乎把自己气昏过去,却突然想起一事来,蓦地睁圆双眼。

“等等,你……你敢这样直接饮血化功,你……你练得是那一章功夫?!”

“真麻烦……”

再次中断吸血,伯羊却依旧笑得十分耐心,道:“师伯您这就明知故问了,本门毒功变化万千,各有其妙,但公推起来,仍有高居百虫之上的毒中之王,师伯您只是笨一些,难道连记性也不好了?”

惨笑一下,那老板似是突然觉悟,眼中再无光彩,一直拼命昂着的头,也软软垂下。

“万毒之王,蛊中之皇……好家伙,云明有幸,能够亲见有人练成金蚕入体……虽死,何憾!”

轻轻放下已经断气的老板,伯羊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扫视一时。

“虽死无憾吗?虚伪的家伙……”

捏住老板腕上伤口,伯羊盘腿作下,缓缓调息。

“你也是,师叔们也是,师父也是……总归,只有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才会说这种鬼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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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由,给你说了多少次了,酒要烈一点才好喝,你这酒虽然香,就是太淡,这么娘娘腔的酒,是男人喝得么?”

拍着桌子,这头饰牛角、黑衣蓝裙的大汉显然一点都没有客随主随的意思,酒是他喝的最多,话也是他说得最多。

“你这粗人懂什么酒好酒差!这杏花酒的妙处,你那里喝得出来!”

被指摘的是介由,但他只是淡淡微笑,依旧袖着手坐在一边,出头反驳的,是已经喝到眼睛发红的荀欢,用更大的力气拍着桌子,肆意的批评着对面这酒友的品味。

(唉,两个人都是怪物啊……)

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小口喝着这由介由亲手调制的“杏花酒”,云冲波觉得,自己还是更想喝点热茶,如果有热粥,那就更好。

刚才,这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大汉挡住云冲波,放走冰火二人,之后,面对并无战意的云冲波,他更主动邀战。

“你问我们为什么要打……唔,我那不成材的女儿说你是一块废柴,我那不成材的弟弟却说你是扮猪吃老虎,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理由可以么?”

当然不觉得这理由可以,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对方的女儿和弟弟,但当对方已经攻过来时,云冲波也只好应战。那大汉的武学诡异非常,手持自称为“破天锤”的奇门兵器,变化千端,云冲波和他打了十来招,竟连那兵器到底什么样子也没看清楚。

到最后,是荀欢很不高兴的跑过来,喝止了两人的战斗。

“酒已经调好了!要喝的就过来,不喝得就快滚,不要扰人酒兴!”

似乎战意高亢,但方听到“酒好了”,那大汉已立时收手,而在喝酒时,更对云冲波十分亲厚,啧啧称赞。

“……总之,后生可畏啊!”

最后,当那大汉开始醉眼迷离的搂着云冲波,告诉他说自己家里“还有个没许人的丫头”时,终于冲撞到他能够镇定自若的底线。找着非常拙劣的借口,他从酒桌边逃开,而还没有出门,已听见背后那震耳欲聋的大笑。

(真是的,仗着年龄大就这样开玩笑……很有趣么?)

忿忿的想着,云冲波也有些好奇,如果自己当时的反应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并请他把“令千金”的八字写给自己时,那大汉的脸色,又该会是什么样子?

想一想,还真是很诱人的选择,可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云冲波知道,自己最多也就是想想而已,所谓禀性难移,尽自跟着花胜荣熏陶了这许多时日,他仍是不能满不在乎的说些自己并不相信和不赞成的话,尽管,他也知道,在有些时候,这样确实能够更好更快的应付过去一些事情。

(算啦算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到外面的雪地上,云冲波发现雪又开始下了,不算大,在风中轻轻的旋转着,一层层的落下,与烧着火炉的室内比,教人精神立爽,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见是介由跟了出来。

“唔,介先生,你不在里面喝酒吗?”

找一块石头,打掉雪,介由慢慢坐下,看着云冲波,笑道:“我从来不喝酒的。”

雪花飞落,积在他的头上、眉上、肩上,使他显得竟有一些憔悴。

“而小兄弟你,专门跑来这里,应该也不是为了喝酒吧?”

“唔……”

这正是云冲波一直没想好答案的问题,总不能直接就说:“我是想来挖你们房子,看下面有没有什么绝世武学?”

支支吾吾了几句,说的话连云冲波自己都没法相信,到最后,他干脆赌气一样的闭了嘴,看着介由苦笑着,走近自己。

“没关系的,小兄弟……”

轻拍云冲波肩头,介由告诉他,这世上能够以舌战胜过荀欢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总之,道理这东西,有时不是说说就可以的,明知道自己没有错,却就是说不过人家,这种事情,真是太平常也没有了……你如果一直放在心里,反而会迷失的。”

“呃……嗯?”

怔一怔,云冲波才回想起介由是在开解自己,一时倒有些意外,方想起来:“哦,对了,上次被那个荀欢的歪理讲败了……”

哑哑有声,不知从那里飞出两只乌鸦,转了一圈,径投向介由肩上蹲了,边扑楞翅膀打雪,边歪着头梳理羽毛,显是全不怕人,介由笑一笑,自怀里掏出几块碎干粮,摊在掌心,那两只乌鸦立时扑到他小臂上蹲着,只是叨个不停。云冲波瞧着有趣,走前几步,也伸手去想要摸摸,却险险被啄了一口,好生没趣。忽听背后有人懒洋洋道:“道可道,非常道,智慧出,有大伪……别人阐发这层意思也就罢了,你也这样说,倒也有趣。”正是那大汉声音。

“红花绿叶白莲藕……一个道理若是对的,就不必在乎它是谁先说的,就象一个人若是好人,就不必在乎他是出身何处……不是么?”

介由的声音很低,说话时更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掌纹。云冲波觉得他的说话似乎暗藏机锋,又一时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听那大汉朗声笑道:“说得好……但,可惜,天下之人,九成九却还是先记得你家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八个字吧!”

一叹,介由拱手道:“族王这就要去了么?”

大汉漫不在乎一挥手,道:“去了去了,才二十斤酒,能喝得多久,何况还有个不懂品酒的小子在一旁糟蹋……”一边说着,已一把搂住云冲波肩头,笑道:“来,送大叔一程。”

“你……你不要随便自称大叔!”

“总之,我告诉你啊,大叔家里面,真得有一个没许人的丫头哪!”

似乎是酒后力气变大的原因,那大汉牢牢扣住云冲波,硬扯着他走了。

“明知道自己没有错,却就是说不过人家……你的话,是说给那小子听,还是想说给我听的呢?”

酒友已去,荀欢才慢慢踱出,背着手,脸色如阴似晴。看他一眼,介由低下头,继续专心的调弄手中的乌鸦。

“两个……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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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开始小了。”

正如子贡的感叹,连绵近月的大雪,终于出现了衰竭的迹象,毕竟,马止就是二月了。

“后天就是二月二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去年的二月二日,帝少景西幸承京,行“封禅”之事,却为孙无法所刺,虽保性命,却成废人,之后的一年,整个天下,就如一锅将近沸点的开水,虽然一直也能保有表面上的平静,却也时时都在燥热的潜动当中。

“这种平衡,既危险,又不可靠,如果不尽快释放掉一些压力的话,天下,也许就真要再陷糜烂了。”

听取了弟子的报告,子贡微闭着眼,慢慢的揉着眉心。

“啸花轩,污烂不堪的东西,但也是根深蒂固的东西,不过,会托庇于千门之下的不死者,还真是绝无仅有。”

翻看着弟子呈上的资料,子贡轻声的笑着,似乎很感兴趣。

“而且,竟然还是和‘花胜荣’在一起……”

不明白“花胜荣”这名字有何含义,弟子谨慎发问,但,子贡只是摆摆手。

“不重要,总之,这个人不会是真正的‘花胜荣’……那,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虽然这样,子贡还是表示说,既然有千门的人介入,无论程度深浅,都要留意。

“论到操纵人心,‘千门’,也许可以算是镜中的‘儒门’呢。”

给出令弟子吓了一跳的高度评价,子贡同时也发出数道指令,要弟子安排落实。

“但就算和我们同样洞达世情,千门却始终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尽管大家都只是想要骗民以逞,但在百姓心中,却不知道我们‘也是骗子’……这,正是我们的最大优势,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优势,我们才能作成我们正在要作的事情。”

笼着手,子贡站起来,在城头上慢慢的踱着,踩着积雪,发出咯吱的声音。

“今天,就给不死者一个不眠之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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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几乎没有什么暖意可言。

很是阔大的堂屋,上首两只太师椅摆着,都是用整块的黑檀木雕成,椅背上嵌的玉石光润如镜,天然生成两幅山水,浓淡相宜,真真不让一般的名家手笔,两只雕成伏兽状的扶手被摩挲的极光极滑,日光下,似乎还一闪一闪的。

除上首外,两侧各有两只椅子摆着,皆是上好的木料、上好的雕工,但相较之下,便要逊色很多。四椅上各坐有人,目光皆投向上首两张椅子,眼里如冒火一般。

任两只椅子空着,朱子森在一旁另放了一只椅子,虽居上首,却是侧位。

已是月底,亦即是朱家一月一度例会的时间,每月此时,朱子森会召集诸房长者,共议本月商事,并就次月诸般事宜作出决策,由于各支实力不尽相同,故参与月会的人员时增时减,但近三年以来,人员一直固定的很。

朱晓杰,朱晓材,朱晓松,朱晓枫,目前朱家势力最强的四系旁支,以辈份来说,都是朱子森的叔辈。

例会很平常,但,因为昨夜才出了事情,所以,会议的内容变得很不平常。四朱纷纷发言,指责朱子森先是“护堡不力”,复又“举止失措”,已经快一天了,竟然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总之,子森你这样子搞法,让为叔实在很担心啊。”

作为四人中年纪最长者,朱晓杰的口气也最大,用力的向后靠在椅子上,边拍着自己肥肥的肚子,边拿起放在手边的热茶,一口喝下去。

“是,是,大伯教训的是……”

口气唯唯诺诺,朱子森完全没有“主持家务”的派头。只有以“长幼之序”的角度来说,这表现才算合理。

“认错有用的话,还要家法干什么……”

打断掉朱子森的话,干瘦干瘦的朱晓材插进来,用很尖锐的语气质问朱子森,如果昨夜来的人别有用心,又或者朱子慕昨天不是正好离开,那现在,他该如何谢罪?

“小侄明白,虽然得列祖列宗保佑,大小姐安然无恙,但每虑万一之事,小侄还是汗出如雨,诚惶不敢自用……”

虽然没有跪下来磕头,但态度上也算是差不多了,朱子森更表示说,自己也觉得,现在所承担的任务,已有些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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