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交给你了。”我指指文长,“相信你绝对能制住他。”
他抱拳道:“好说。”
“走吧,现在月黑风高最适合私奔了。”私奔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我会想你的,文长。”
文长一步三回头被清雕拖走,我站在风中目送他们远去。这是多么诗情画意的一幕,如果没有那一声马嘶……
“莫离儿,你这死丫头在干什么?”爹的狮子吼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依然清晰。
我掏掏耳朵。他们走了……我完了……
今夜的月亮,好圆呀……
有一句话叫作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是赔了老哥又成皮条客,现在清雕理所应当的把他们俩的终身大事扔到我身上。
我真的、比窦娥还冤!
他们在那边厢你侬我侬,我在这边厢苦思冥想。真不公平,明明占便宜的是清雕,为什么头疼的却是我!
真是可惜了厨房大婶特地做的一桌对我胃口的江南美食,我面无表情看清雕拿白瓷调羹舀了一口生滚鱼片粥吹了又吹,小心翼翼送到文长嘴里。我那宝贝哥哥一脸羞涩的甜笑可以腻死一堆蚂蚁。
他们两个就是典型的自私自利,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当心报应不爽!我恨恨地自言自语。现在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他们逍遥快活过了轮到我心烦意乱!
“喂,现在怎么办?”角色互换,我手托腮作无奈状对着文长瞪眼。
“这个……我们完全没有想。”蜜里调油的两只有一瞬的停顿,然后嘻皮笑脸的轰了我个霹雳。
报应不爽的人是我。投胎不好、交友不慎、遇人不淑。“是我错了,不应该在你们玩喂食游戏的时候打扰你们。两位自便,当自己家就成了。”本来就是自己家对吧!
“那个谁,我们的终生幸福就托付给你了。”清雕一脸严肃,如果不是一开口那个不入流的称呼我想我会很感动他的信任。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跟文长到底是真是假?”
清雕嗤了一声,“事到如今是真是假还重要么?”
我握拳作扑上去捶打状:“喂!”
“如果离小姐至今还没看出我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很为莫园的将来犯愁呢。”眉头一皱作心痛状。
我不禁会心一笑,想继续刁难这个嘴硬的家伙:“那你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或者说多爱我家文长。”
“我不知道,也没办法告诉你。”他睨了我一眼,肯定在心里骂我想套他的肉麻情话。
文长闻言脸色不怎么好看。意料之中,让清雕慢慢安抚好了。
他这句答复我倒是欣赏。
如果能说得出有多爱,就说明爱得还不够。
看他们两个腻在一起,我也连带幸福起来。这两个人相遇是因缘际会,相恋是情之所至。但是、我就是没想通他们是怎么好上的。照理说我全程亲身在旁边跟着,应该是不会有疏漏才对。啊,一定是他们晚上同床共枕的时候……
不过眼下都已经花开并蒂,我应该认命去帮他们摆平爹娘了。
唉,任重而道远。我尽人事,你们听天命。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不过我们家一向百无禁忌。于是我在饭桌上像三姑六婆一样跟爹娘说些小道消息。“听糕点铺子的小伙计说天宝银楼王老板的独养儿子跟人私奔了。”
“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下要痛心疾首了。”爹纯属幸灾乐祸。人家王老板不过在年轻时追求过娘,他有必要记仇记大半辈子么?
这消息还有后半句:“是个男人——”我抬眼偷瞄他们的反应。
“王家小子还挺标新立异的嘛!”爹说得稀松平常,到底事不关己。
娘喝了口玉米粥叹息:“那孩子挺不错的,怎么就……”没说下去的一定是离经叛道之类的话了。
世人总以为大多数人认定的事实才是对,却不曾想如果爱也算是错,那什么又是对呢?
“他们应该是真心的吧。一个穷书生、一个不能继承家产的过气公子,他们两个人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呀。”想必在私奔之前已经有所觉悟了。这种毅然不悔的人我很敬佩。
“娘,如果文长也喜欢上一个男人,你和爹会怎么样?”思忖良久还是把核心问题摊开来说。
娘“噗嗤”一笑,“远儿生得一表人才,又是莫园的少主,他干嘛绝望到去喜欢男人?”
娘呀,很多事情不是想当然的。
“如果呢?”不死心继续追问。
娘挑挑眉:“那当然是把这种错误的感情扼杀在蜡烛包里啦。”爹也在旁边点头赞同。
看起来形势很不利呀。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了,我摆开笑脸,“娘啊,今儿个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吃过饭去城南的凝香阁看看胭脂水粉怎样,听说李老板又进了批新货……”
把餐桌上的对话如实转述给在厢房里胡天胡地的两位美人。果然都是脸色黯然。
“也不一定啦。听我娘的意思她是根本就没想过有这可能。要是东窗事发让她知道了,说不定也就认了……”可能性很小呀,连我自己都说得有心无力。
文长闷闷地道:“娘也说了,如果真有这么回事,就扼杀在蜡烛包里了。她不可能会成全我们的。”
“哎,我说你呀,一头栽进去之前也不想想后果会怎样。”我有些无理取闹地埋怨文长。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会有家人呀!再说这种事情,忽然就来了,谁还有工夫去想有多少舆论压力。”
说得也是。“你就没想过怎么跟你师父交待?”忽然想起他还有个很强悍的师父。
“我师父喜欢的也是男人啦!”他脱口而出之后一惊,连忙捂住嘴。
晚了,他就这么把他师父的秘密抖出来了。
我露出谄媚的笑讨好地问:“文长乖,告诉姐姐你师父的相好是谁?”
“不知道。”他一脸大义凛然。
哼哼,从小跟在鹰眼剑客身边的他会不知道内情?骗三岁小孩子呐?
“以后再问吧,眼下还是先把我们的事情搞定。”清雕出面维护。
哟,摆出一家人的姿态一致对外啦?我好歹也是当事人之一的亲妹好吧。“你以为我不想么?关键是爹娘根本就不可能接受这个事实,虽然现在男风也刮得挺厉害的……”如果还在秦楼楚馆就好了,至少能跟缕娘打个商量想想对策。
对噢,干嘛不去找缕娘呢?我没欠她债也没卖身给她,说起来她还欠我一个人情呢。尽管那个刺杀任务未遂就是了。害得我惊魂未定又像过街老鼠一样过了阵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欠我的。
“我出门一趟。大概、呃、半个月回来。文长家里就拜托你帮我顶着了。”
文长被我一惊一乍吓到,“小离你出门那么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还能怎么样,无非是黔驴技穷去找个有经验的救兵想对策。”清雕斜了我一眼,“替我勉勉强强给她问声好。”
他倒精明,一下就猜到我的心思。“什么叫勉勉强强问声好?难度很大哎,不如你示范一遍?”
我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之际,底下有人通报:“离小姐,有人送了张请帖给你。”
我正疑惑什么时候成了大人物竟然能收到请帖,就被请帖上一股清淡的香味吸引。这味道很熟悉,好像是——缕娘。真巧,省得我找上门去了。
「明日午时三刻汇贤楼芙蓉厅一叙。」真够简明扼要。
“汇贤楼是什么地方?”文长见我嘴角抽搐不由出声。
“那是一间……青、楼。”
翌日我应邀而至。汇贤楼小二说包下芙蓉厅的夫人已经到了。
“缕娘,好久不见了。”眼前的女子还是雍容的气质,不过花枝招展的老鸨打扮已然换成了尊贵的淑女装扮。“转性了?”
缕娘盈盈一笑,“回去了,自然不能再像楼子里一样胡闹。那边规矩多,不比外面逍遥自在。”
我大惊:“回去了?在外头玩了十年终于被抓回去了?”这倒出乎意料。
缕娘——现在应该称之为曹妃,轻描淡写地耸耸肩,“他们要是有这么大本事还会在皇宫里混么,老早做大侠闯江湖去了。是我自己想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