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她总能听到,鬼鬼崇崇的,却从不现身,瞧不出好歹。
倘若不是她五感异于常人,能听到这样细微到不计的脚步声,大概夜里睡着睡着突然就被害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一想到在睡梦中死亡的情景,阴十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淡定地放下茶杯,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边。
她看着浅茶色的木门,许久没动半下。
门闩闩得好好的,进来时,她闩得很紧。
对于门窗,她素来着紧,总觉得关好了门窗,至少能安全一半。
可现在面对房门外那个脚步声,她突然觉得有点慌,心里竟是没什么底。
不是鬼神,脚步声却能轻到几近悄无声息,身手不差。
但要比展颜、叶子落差些,至少他们要是不想让她听到脚步声,两人都能够真正做到踏雪无痕、悄无声息。
外面的脚步声则显然不行,功夫尚不到家。
即便如此,要对付她这个自现代来,仅仅有点小身手的三脚猫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杵在门前好半晌,门外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那个脚步声似乎走到她房门前后,便不再移上半步。
来了,却没有离开。
为什么?
是来找她的?
那个送四方木盒来的人?
屏息静气的,似是在比耐力。
外面那个脚步声没有动,里面的阴十七自移步到房门边也没再动。
她想,外面的脚步声该是知道她已到门边的。
她下楼时,脚步声便跟着,却没有跟下楼。
客栈大堂十分安静,仅有她、徐莲花、徐一里、店小二四人,脚步声想要听什么话,其实也不是非得下楼。
在二楼楼道口,只要屏神凝气地听,总能听到,何况她、徐莲花、徐一里三人在聊聊时,并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
上楼回房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临到她房门口,既没敲门,也没离去。
彼此知道彼此的存在,对恃着,谁也没有率先跨越一步。
这样静的距离,这样静的夜里,阴十七连自已的心跳得像鼓般擂个不停,她也听得一清一楚,还有房门外的……吸呼声!
是人,不是鬼神。
那么是谁呢?
急促的呼吸声代表着不安、紧张,可先前的脚步声却又是那样沉稳、镇定,这样一前一后的矛盾竟属于同一个人,这个人会是谁?
又有什么目的?
不该怕的。
她有什么好怕的?
阴十七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说了几遍,手慢慢伸出,指尖落在门闩上。
思绪万千,心里想得太多,又急又快,一条条一幕幕,那样多的东西刹那如走马观灯般在她脑海里过。
犹豫、迟疑、掂量,这一切不过仅仅过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就在她刚想拔出门闩之际,房门外的吸呼声变了,接着再次响起脚步声,很快远去、消失!
阴十七双眸瞬间睁大,再无犹疑,手迅速拔出门闩开门。
可惜晚了,她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无法形容自已的懊恼,更为失去刚才的机会而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她的胆子真的不大。
在房门口僵了好一会,阴十七慢慢蹲下身,双手抱膝,指腹又不禁移到额头眉心处。
上辈子就是在这里打了个洞……
“十七!”
阴十七漠然地抬头,看到眼前已蹲下身来看着她的叶子落,他眼里满是担忧:
“十七,你怎么了?怎么蹲在门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叶子落,突然间就安心了许多,阴十七扯了扯嘴角:
“没事,就是忽然发现……原来,我也怕死……”
好好睡了一觉之后,阴十七已然好了许多,叶子落却不怎么放心。
想着他昨日不过离开了一会,那一会发生的事情,后来阴十七也告诉了他,听到那件内情不简单的传奇姻缘后,他也震惊了好一会,想不到这其中竟还夹带了人命。
再后来更是令他心惊,竟是有人能避过叶家耳目直接到客栈二楼!
而且目标就是阴十七,他的主子。
他无法想象倘若昨夜里晚回来一些,随着阴十七的打门,会发生什么样不可挽回的事情。
尽管如此,阴十七还是执意看了亡语。
先是林涯,再是出客栈到五子湖看姚君、逍遥子的亡语。
叶子落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好紧跟在阴十七左右,万分警惕地护着。
从五子湖回来,亲眼看着阴十七疲劳得闭上眼就陷入梦乡,那个时候的他才知道,原来阴家女的血真有神效!
说不清什么感觉,叶子落安顿好阴十七歇息后,他是打着飘地出了客房,腿一软,竟就在阴十七房门口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到了天亮。
一早徐一里出客房,看到叶子落坐在阴十七房门前,还惊讶了好半会。
但终归与叶子落不熟,只大概知道叶子落是与阴十七一同来莲花客栈住的店,只瞥了两眼,他便下楼去了。
何况徐一里是当管家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比谁都要清楚。
见到旁的陌生人守在阴十七房门口,他倒是会问上一问,然守门的却是叶子落,他自然不会去多嘴。
但他对阴十七印象极佳,何况昨夜里阴十七刚帮着他与徐莲花解开了六年前的一个结,他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于是一到楼下大堂,徐一里直接往柜台去,问店小二:
“那跟着阴公子来的另一位公子,昨夜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店小二茫然地摇头,他哪里知道?
昨夜里,他睡得可熟了,跟猪差不了多少。
徐一里又问:“你没起身给开过门?”
店小二又摇头,没啊!
徐一里奇怪了,不过也没多想,只想着大概是叶子落早回来了,他不知道而已,毕竟他也是晚间才到的莲花客栈。
何况叶子落的事情,他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