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珂殿的寝房正中,一张华丽富贵的大床分外妖娆,纱幔被玉勾轻轻撩起,米白色的丝绸被单上,绣着一朵朵粉红色的花,栩栩如生,颇有立体感,似乎撒上去那般。
那是只生长于苍腾王宫烟渺苑的零双花,两朵相依不弃,共同凋零,虽是独立而生,然而女红却按照主人的旨意,将两朵的根蒂绣在了一起。
离床半丈之外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厚达一尺的软绒席,一个年轻的男子静静地躺着,额头上凝固的鲜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一条不宽不窄的白绫将他的伤口包扎住,只是因**发作而被撕扯得褴褛的墓匠服仍挂在他身上,露出古铜色的宽厚胸膛。
“丹成,丹成……”床上的女子眉头紧皱,口中吐出缥缈的呓语,身体轻轻扭动,似要摆脱无边的梦魇。
长夜将尽,浓墨般的黑色稀释开来,白昼之光如水汽渐渐扩散,越来越膨胀,尽情占领着非黑即白的空间。
已近卯时,寝房中朦朦胧胧,那被勾起的纱幔让人感到有些怪异,床上的女子合衣平躺,应该是避讳男女同处一室。
然而,被困住的人无论如何挣扎也撑不开沉重的眼皮,偌大的殿中唯一的响声反而逐渐唤醒躺在地上那名男子的意识。
指尖动了动,随着记忆的复苏,额头越皱越紧,最后拳头忽然攥起,人一下子坐将起来,急促的呼吸让胸膛不断起伏。
昨晚的记忆排山倒海,汹涌而来,怒火忽然升起。
“丹成……”
熟悉的声音又飘入耳中,带着薄韧削骨的痛楚,祭尘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郑笑寒!他竟在她的房间!这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他看一眼厚厚的毛绒毯,震撼的脸上浮上疑惑的神色。
此时她被梦魇困住,额头沁着细汗,口中断断续续地唤着昔日恋人的名字,身体不知不觉地向外挪去,一头细密乌黑的秀发散下床榻。
是个下手的机会!
还以为这女人有多聪明呢!终究不过是一个蠢货。祭尘暗自冷笑,敛息屏气,静悄悄地走向大床,郑笑寒不知危险正在逼进,口中仍念着丹成的名字。
青年剑客伫立在床边,如面对猎物那般倾身盯着紫衣女子,见她饱受相思之苦的模样,有刹那间的失神,很快反应过来,毫不留情地对着她的头,一掌劈了下去。
然而,光芒触到郑笑寒头上的瞬间,整个床迅速凹陷下去。
祭尘吃了一惊,正要俯身看个清楚,脚下铺就的砖忽然移动起来,他忙飞身跃起,只见一块硕大的砖移到床的位置,天衣无缝嵌在四四方方的窟窿中。
眼角地余光瞥见脚下有什么东西浮凸出来,低头一看,那张床从空出的位置飞快升起,床上却不见了郑笑寒。
原来地板是木质结构,并设有机关,可以自由移动。
祭尘落到地上,环顾四周,依然不见郑笑寒的踪影。
天蒙蒙亮,一切开始清晰却又不清晰。
“出来!”祭尘终于大吼一声,拳头骨节嶙峋,攥得“嘎嘎”作响。
“阁下叫谁出来。”一个声音含着冷诮之意在外面响起。
郑笑寒怎么到了外面?亏他还像无头苍蝇那样在里面找。祭尘的怒火越烧越旺,一掌轰开窗子,飞身跃了出去。
然而,外面不止郑笑寒一人,她的身后随着八名剑客,数十名武卫队士兵,身旁另有一名黑衣中年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此时正注视着他,目光隐忧。
祭尘猛地想起来了,他是苍腾刑部一等官吏万雪贺,掌握除邵柯梵亲自处死的人之外,其他人的生死大权。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说,国君知道他被抓走,派人来救他了?
祭尘斜眼看着前面的女子,“郑笑寒,你带这么多人来是……”
“哈。”郑笑寒得意地笑,“万刑总,你也看到了,白祭尘擅自闯入本王的寝宫,意图谋害本王,幸好本王早有防备,不然,怕是要遭到毒手了。刑总之前不信白祭尘在逐鹿荒原算计本王,急匆匆来到鹰之要人,没想到苍天开眼,让刑总亲眼目睹了同样的情况,按照律令,白祭尘应该交给鹰之处置。”
万雪贺听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然而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拱手,“既是如此,雪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就由鹰之君发落罢。”
祭尘怒不可遏,冲她大吼,“郑笑寒,贱人,你胡说些什么?”
说着一掌打出,一道光芒携带着主人的愤懑之气朝郑笑寒排山倒海压去,武卫队士兵被气势慑得齐齐后退一步,而后纷纷叫嚷,“保护国君。”一同包围了上去。
郑笑寒早有防备,跃到诸人一丈之外,镇定自若地观察态势,紫衣翩跹如彩蝶,眸光明亮若星辰,王者吞山河的气质在眉眼间隐现,她虽算不上尤物,却也可称清丽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