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之后,张诚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说得太多太直白,有违自己的生存之道了。如果这是一位无能昏君,那就这一番话,就是直接下狱的结局。所幸的是,赵牧并非昏聩无能之君,反而因为张诚的这一番话,而有所触动。而且这样的一番话,是朝廷群臣任何人都无法说出口的。也不敢说出口。
他深深地看着下边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不得不赞叹,同时佯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就是诛心之论,是要杀头的。”
张诚也是觉得自己太过胆大妄为,但是既然已经说了,索性把心一横,他直视赵牧有些怒意的双眼,他再次把头低下,伏地说道:“丞相许我不死,我肯定死不了。”
“既然你把如此大不为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你再说说我这大儿子又如何?”赵牧死死盯着张诚,说道。
同样的事情,让张诚做两次,他是断然不敢有这样的勇气的,况且他现在还摸不清赵牧究竟想立谁为储君,如果一旦再说错,那就是错上加错,即便是赵牧心胸再开阔,再能容忍,恐怕都会忍不住杀人的冲动的。就好比一家之主,面对着别人对自己儿子指指点点,这心中不生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丞相,不要再逼我好吗?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张诚这次是真的叩头,颤抖着双臂,说道。
赵牧却全然不予理会,他指着张诚,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你说!我说过,今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本相都恕你无罪!说,你不说,我马上命人斩了!”
有这话,张诚就是不说也得说了。况且张诚从赵牧的双眸之中,他看到了十分认真,不是在开玩笑。现在是骑虎难下,他咬了咬牙,说道:“尚书令待人宽厚,海纳百川,是为德;礼贤下士,任人唯贤,是为能;有担当,不为己甚,敢为臣下担当,是为义;心怀天下,心系黎民,是为仁;目光如炬,有识人之明,是为智;虽有不足之处,亦算有为之君。”
这一番话,将赵靖宇礼义仁德智能都一一概括,而不足之处却只字未提,与赵辉相比,前后反差巨大,也可见在张诚个人的心目中的优劣来。
“好一个礼义仁德智能贤。你去吧,即刻到北衙上任,一切本相自有安排,你去吧!你自知本相给你的任务之重,就不要辜负了本相的托付。待此间事了,对你,本相自有交代!”赵牧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靠在了靠枕之上,闭上了双眸。
张诚再次叩首,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之时,他再次跪倒,伏地狠了狠心,说道:“陛下,大楚王朝即将立国,朝代更替,立储比废黜更重要,万望您果断决定,务须犹豫不决,否则对您,对大楚王朝将有大害!望陛下早做决断!最后,望陛下保重......”
三叩首之后,张诚站起来,离开了书房......
就在张诚离开之后,从书房的隔壁走进来一个儒士,只见此人身穿正三品紫衣官袍,头戴玉冠,面容苍老而双眸炯炯有神,行动迟缓却铿锵有力。如果张诚此时在的话,一定能够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一年前与赵靖宇一起来到北地郡的那个老者。
“仲长,你都听到了,说说吧。你怎么看?”赵牧指着刚才张诚做的凳子,对老者说道。
这位老者正是大乾朝廷的中书令,官居正三品,执掌中书省,领朝廷决策之枢机,是职权极重的职官,名曰萧仲长。
“微臣此前跟丞相说过,此人胸中有万千沟壑,文韬武略莫所不能,对权力欲望不大,智谋过人;待人真诚,为人坦诚,嬉笑怒骂恩怨分明,是不世之能臣。从他刚才的一番话来看,此人多半对大都督已心灰意冷,然而他对尚书令大人又颇为敬服,如此,可堪大任!”
“如果不是刚才他说了对宇儿与辉儿的一番评价,我不会这么轻易就绕过他,这种人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不伤敌反害己!对了,这几天众大臣有什么动静吗?”赵牧目光如炬的看了看门口,说道。
“六部尚书彼此之间往来甚密,下边还有不少大臣都在私底下相互勾连,京兆府的京兆尹赵阙日前上书要求加强京兆府守卫,并且已招募一千甲士安排在京兆府衙。尚书令已经去书斥责,命他遣散兵甲。”萧仲长说及这些事情,面色极为严肃,神情也是颇为担忧。
“咳咳咳咳咳......”许是听到了这个不好的消息,赵牧又一次剧烈咳嗽起来,他猛然一拍桌案,咳嗽着道:“京兆尹好大的狗胆!当真是认不清形势,不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了吗?来人,即刻命羽林军,将京兆尹拖出午门,斩了!”
其实赵牧是早有打算,任命张诚为冀州刺史,不过是虚晃一枪,借着赵靖宇的请求顺势而为,他早就打算让他到京城担任北衙禁军大将军一职;而安排方谦到颍州上任,也是他的一个幌子而已,用以瞒骗那些别有用心之徒,京兆尹不安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赵牧只是一直隐忍不发,如今借此机会,正好完成调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