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血红,映得这个杀字愈发耀眼夺目,气势铮铮,温洺筠看得呼吸一窒,一时无言。
什么样的事会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妇写下这样一个字?什么让她华龄早逝,枯萎于深宅,又是什么让她成为这个府邸经年的禁忌?
温洺筠有些呼吸不畅,打算从屋子里离开,走的时候一不小心带倒了书架旁一本书,他连忙归位,却发现那本书后面放着一个小香囊,香囊上绣着半弯月牙。
温洺筠睁大眼睛,忽然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也翻出一个香囊,两相映照,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那天,他和宋翎出去玩,对他们意图不轨的说书人身上的东西……
温洺筠死命盯着那香囊看了一会儿,而后将香囊也放回原位,走出了这间属于他母亲的房间。
府里尘封良久的秘密在他眼前揭开了一角,他却反觉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娘亲到宋翎,他的生命仿佛就是由一个个谜团组成的,任凭他如何窥视,也不得全貌。
这么一打岔,温洺筠颇有一些神思不属,等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个极其偏僻的地方的时候,夜色已极深,连月光都被重重树影挡住了。
黑暗尽头,一间古怪的石屋伫立着,里面似乎隐隐传来声音。温洺筠悄然走近,整个人贴在石屋墙壁上,悄然聆听,这么一听,他悚然一惊,脸上变色。
石屋里不时传来撞击翻滚声,以及隐隐约约的、压抑的痛呼声。那痛呼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疾,终于在一声近乎惨烈的哀嚎之后,归于沉寂。
石室内,宋翎满身冷汗,一口服下解药,刹那间软瘫在地,痛哭失声。
每次,他每次的挣扎都像个笑话,自讨苦吃,全无用处。
宋翎舔一舔自己满嘴被咬出来的血,又伸手去抹那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只觉自己就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忍不住将装解药的瓶子一把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清脆的破碎声夹杂着低沉的抽泣传到温洺筠耳朵里,他只觉心里被揪起了一块,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你是谁?”
石室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宋翎听着那柔和的声音,呆滞了一会儿,猛地睁大眼睛,惊呆了。
他没有听错,真的是温洺筠!只能是温洺筠!
宋翎呼吸急促,一声“少爷”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这里周围竟没人把守?可就算没有把守,这附骨之蛆的毒|药仍在,只要他还想活着,就无法逃出温珏的手掌心!
此事绝密,温洺筠一定也对此一无所知,他如果开口认了宋翎的身份,就会把温洺筠也卷入这一场阴谋,以温珏的心狠手辣,哪怕是温洺筠,如果知道得太多了,也会危险!
宋翎脑子里无数念头疾转,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外面有其它人么?”
他的声音沙哑苍老,宛如半百老人——他花了不短的时间学习变声,始终进展缓慢,这一下遇上温洺筠,一时情急,竟然融会贯通了。
温洺筠心头本来隐有猜想,听得这陌生苍老的声音,却是愣了,怔了怔方道:“除了我之外暂时没人,你是谁?你……还好么?”
最后一句话听得宋翎眼圈红了,他咬了咬牙,忍住了不答话,反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温洺筠道:“一炷香时间。”
宋翎脑子一转,脸色蓦地一变,急切道:“快走!别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