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两手准备,不失为万全之策,”夏慕思虑变被动为主动,也只能如此行事,接着说道,“谭纶升迁公文,老师明日入阁及行办理公文。但胡宗宪一人身上,系着众多官员的安危,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自有主张。”
一番计议,不觉夜深,夏慕告辞回家。
夏慕前脚刚走,徐璠后脚就跨进了书房。徐阶有些疲倦的靠在长椅上,瞧了一眼儿子,问道:“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徐璠毕恭毕敬回答。
“人安置在了苏州会馆?”
“没有,父亲没指示下来,会馆里头那帮人,任谁也不敢胡乱行事。”
“备轿,我现在过去。”
“父亲,夜色已深,是不是明天再去?”
“此刻路断人稀,正好出行,再说,徐渭是远道而来的客,咱也不好太冷落。大轿子就不坐了,你去备一乘女轿,也好掩人耳目,该会会他了,瞧瞧胡宗宪的头牌军事是怎样一个人,能将老夫的学生都拉入这谭死水之中。”
“是。”
夏慕回了府,一进门便见罗克敌风尘仆仆,正在那里狼吞虎咽着。
“克敌几时回来的,事情办得怎样?”夏慕让人搬了把椅子,急忙坐在罗克敌一旁问起来。
罗克敌咽下嘴里的饭,又急忙大口灌了口黄汤,这才说道:“事情有些棘手,咱锦衣卫的那些兄弟,大多不知道赵文华的去向,也都按照潜逃处理了,只是东厂的番子在醉叶林里发现了赵文华的尸首,居然押着那尸首正在回京的路上。”
夏慕闻言眼睑一沉,没有说话,反正赵文华死了也就死了,不死也给死,严嵩干巴巴弄回他的尸首,还想怎地?难道他还能扭转败局不成!
罗克敌瞧着不说话的夏慕,心思了片刻,又说得:“这次一同回京的除了胡宗宪,还有狄道的杨继盛大人,那个人一路上把严嵩骂了够,说什么回京要死弹严嵩,真是一个一根筋的主。”
夏慕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却是拿出了一块腰牌放在罗克敌手中。
罗克敌瞧着那黑色玄铁腰牌,上面只写了两个“奋武”大字,却是十二团营奋﹑耀﹑练﹑显四武营之首的奋武营侯箭牌。
“克敌你跟我一路,我富贵岂能亏待兄弟了,这是十二团营十二侯奋侯令牌,你以后便是十二团营侯之首了,等待过几日开了军营,我们就要去军营中住,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将十二团营弄起来,带到疆场上去杀敌卫国,也不枉你我七尺男儿之身了!”
“哥,说句实话,我其实跟着哥哥就心满意足了,没成想过自己有一日也能做一个军侯,手下掌管一营数万人马,我心中是又怕又喜,怕自然是当不好这个营侯,给哥哥丢脸。”
“安安心心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夏慕一笑,“这是我叔祖夏言当年告诫我等夏家后辈的祖训,我一直念着记着,不敢忘记,今日也送给你,你小子要知道,成功时是风光无限,但居安思危,低调才是王道。”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
白炽的阳光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反射出淡紫色的光芒。
节令已到仲夏秋初,广袤的大地已是暑气蒸人,可是乾清宫里,依旧凉风习习,清爽宜人。
但比之几天前,乾清宫已是焕然一新,许多陈设都已更新,最显眼的,是西暖阁中那几架道德天尊的屏风尽数撤下,换上的是几架图书。而且,宫中的太监宫女也换掉了多半。
乾清宫掌作太监黄锦如今去奉先殿临时管事,世宗皇帝的玉熙宫放在那里,一切祭奠如仪,都由黄锦负责。
老皇帝今日又吃下了蓝道行天师新练的九九大天丹,如同鸡蛋那么大个的红色丹丸子,也不行嚼碎,否则灵气就散了,只能直接咽下去,无可奈何,老皇帝只得一口囫囵吞下,噎得直翻白眼,一旁的黄锦急忙给皇帝拿水顺,又紧忙着给皇帝顺气。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老皇帝才喘过气来,好悬没噎死,埋怨起来:“这个蓝道行,炼丹也不像他师尊陶忠文,小一些,总是这么大的,朕没成仙不说,倒是先被他噎死了!”
黄锦急忙赔笑:“圣上是真龙天子,自然这丹也与一般平常的丹不同罢了。”
“那也是。”嘉靖皇帝一笑,转头又问,“昨日东厂陈洪上了一个折子,说是赵文华那个狗屁东西,死在了东南了?”
“这……”黄锦眼珠一转,吃不准皇帝心思,他昨日可才收了严世藩三万两银子,让他在皇帝面前将赵文华说成是抗倭殉国,可皇帝心思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