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吉前脚到了内阁,这么细细一瞧,就心知不好,来人都是李默门生,但若都是李默门生也还好,可这两人还是给事中的六品言官,是六科之中的主事。
自当年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初,鉴于宋元两代君弱臣强,朝廷权力失控乃至崩溃的教训,加之左丞相胡惟庸谋反对他的刺激,促使他革除丞相制,把丞相之权分于六部。
但如此一来,他又担心部权过重而威胁皇权,又对应六部而设六科给事中,对六部权力加以牵制及监督。这样一来六科给事中不但不隶属于任何部门,直接向皇帝本人负责,还掌握了参政议政的谏议权,增加了监察弹劾的权力,朝廷文武百官无不受其监督。
而从官秩上论,这六科给事中虽是六品,但就是那些爵位至重的三公九卿,部院大臣,与之见面也得行拱手之礼。政府各大衙门,都设在京城各处,惟独只有内阁与六科的公署设在紫禁城里头。
可见这科道言官的六科是跟内阁一个等次的。
若是一进午门,往右进会极门,是内阁;往左进归极门,就是六科了。
而按先朝传下的惯例,每月的初一、十五两天,六科给事中要到内阁和辅臣作揖见面,称为“会揖”,相当于一个互通声气的例会。
只是赵祯吉瞧今天这次会揖不伦不类,一是时间不对,离六月十五还差两天;二则内阁除李默外,严嵩、徐阶两位辅臣均不在内阁。
严嵩在天寿山视察皇帝陵寝尚未回来,徐阶在家研究胡宗宪一案利弊;三则给事中也未全到,只来了七八个,大都是李默的门生。
赵祯吉一帮兵部刑部主事连带那几个给事中们在内阁二楼的朝房中坐定,这才知道李默也因急着签发几道要紧咨文而不能顷刻上楼。
顿时赵祯吉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怕是李默要专断胡宗宪的案子了,急忙得空找来小厮,去了徐府报信。
此时夏慕正在北镇抚司当差,几天前他活活将人开膛破肚了,树立了威信,整个北镇抚司倒也无人敢违背他的心意,就连严邵庭见了他都胆怯三分,不敢跟他对视。
不过夏慕一来便接到了成国公要回京的消息,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毕竟素楼因他倒台,那帮表子还在锦衣卫大牢里待着,他断了朱希忠的财路,怎么也给有个说话交代。
就在这思忖之间,内阁李默来人,让他进内阁签字,关于胡宗宪定案一事。
夏慕心头一震,他事先可没收到皇帝要给胡宗宪定案移交三司会审的折子,怎么这么突然,胡宗宪还没回京,折子到先下来了?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了,急忙让罗克敌牵来一匹快马,加鞭就冲着内阁奔去。
夏慕因有了皇帝的令,可以大内行走,御前骑马,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撒泼一般在大内骑马。
两侧锦衣卫瞧了,急忙跪倒在地,一应小太监也都急忙让道。
“我的天老爷啊,这是哪个大爷,居然赶在大内骑马?”
“嘘,不要出声,这位就是夏阎王!”
“什么,那个给人活活开膛破肚的夏阎王?”
“……”
夏慕无暇顾及这些窃窃私语,一路穿过会极门,在内阁办公楼子前下了脚。
等他上了楼,只见赵祯吉以及多个六科的给事中,坐在一起说笑,李默并不在二楼。
赵祯吉见了夏慕,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瞧瞧拉过夏慕,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低声说道:“夏大人,这可是要破了天了。”说着手虚指一旁的案上。
夏慕不由得顺着赵祯吉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露出了震惊,只见皇帝下令的补本摆在案子上,不由得低声问道:“怎么?皇帝同意了李默的奏疏?”
“岂止同意了,李默连票拟都完事了,这功夫严嵩不再京城,严世藩随着去了,老师又在家中,李默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做大王,私下里自己就给定了,这不,这几个六科的言官都是李默的门生吗!”
夏慕并不认得对面两个六科的给事中,赵祯吉一一给他介绍起来,只说左边第一个稍有些斯文的事吏科给事中陆有才,右边一个嘻嘻哈哈的是工科给事中程有亮。
此时两人嘻嘻哈哈开起了玩笑。
陆有才是李默的门生,见老师不在,自我感觉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便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给夏慕跟赵祯吉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