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徐阶等官员相继退出了皇极门外,但却没有走,而是在正间的端门外等候。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只见杨继盛被宣布押入东厂大牢,徐阶心中就是一震,这落入严党手中,怕是没了活路,但又不知夏慕如何,急忙向着皇极门内探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年轻官员独自一人穿过端门,走进了空荡荡的广场。
“应龙啊,如何了?”徐阶瞧着归来的学生邹应龙,急忙问道。
邹应龙是嘉靖三十七年进士,也是托了老师徐阶的福,在督察院御史林润的手下,做了一名弹劾御史。
邹应龙见老师问话,急忙回道:“东厂的人,封了皇极门,我看不到宁远伯身影,只是安宁公主被护送入宫了。”
徐阶点了点头,心中七上八下,瞧了一眼张居正等人,只得叹了口气:“再等等!”
却说皇极门内。
廷杖之后,东厂为了防止在现场引起骚乱,理刑官立即下令散场,待所有的官员散尽后,陈洪便让东厂番子将地上如同血人的杨继盛拖出去押入东厂大牢去,朱希忠见皇帝下令,不让锦衣卫插手,也只能眼看杨继盛羊入虎口了。
那东厂番子得令,立刻将毡上的白布一曳,拖着杨继盛向端门走去,广场上顿时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
打从天不亮,杨继盛之子杨应萁得了信就跑到端门外守候,如今见父亲被拖出来,皮开肉绽气息全无,顿时都放声痛哭。
而端门外,除了家属,还有不少平日与杨继盛有交谊的同科官员,王世贞也在其中。
那王世贞见杨继盛已经快没了命,忙请来救治的郎中,硬是塞给了东厂番子二百两银子,这才让救治。就在一片震天的号啕中,郎中们开始手忙脚乱的为杨继盛处理伤口。
“为何不见宁远伯人?”徐党的一帮重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杨继盛已经出来,为何不见夏慕!
正焦急时,罗克敌便与刀流星等一众锦衣卫背着浑身是血的夏慕飞奔出来,一边大跑,一边哭喊着郎中。
人群中的徐阶闻言,忙让早就准备好的郎中前去为夏慕医治。
只见夏慕此刻虽昏迷不醒,嘴巴却全都大张着,皆因他嘴中“咬”着的木棒儿被拿下了,昏迷中颚骨又不会动,故合不拢。
这样倒给救治提供了方便,郎中们将事先已准备好的蚺蛇胆浸在一小盅黄酒中,倒进他们的嘴。民间一直流传着蚺蛇胆可以让人还阳的说法:吞了蚺蛇胆,再来给他们包扎。
刑杖打的都是下身,屁股与双腿被打烂,白厉厉的骨头险些显现出来。这悲惨的伤情,让在场的不少宫女都吓得昏厥过去。
郎中们瞧着这伤口,上药的手都抖了,急忙敷上大量的金枪药,给他们止血止痛。
~~~~~~~~~~~~~~~~~~~~
端门之后,杨继盛被带入东厂大牢,夏慕听说被官复原职,只是挨了顿打,便送回府邸。
徐阶为了营救杨继盛,急忙带着高拱去了北镇抚司,找朱希忠,希望事情有所转机。
夏慕却被罗克敌送回府去疗养。只是一回府,却见夏府翻天覆地了一般,好在有阿桑跟徐熙怡坐镇,倒也没有出了大乱子。
阿桑先是垂泪般为夏慕清洗身体,便交给了徐熙怡扶进暖阁养伤,徐熙怡在一旁服侍他睡好,盖上被褥,又留神观察了片刻,见没什么大碍,这才直起腰来,把茶杯移放到夏慕伸手够得着的地方,然后领着阿桑悄悄地退了出去。
夏慕此间大难不死,捡回了条命,心中却不是滋味,自知这里面多半是安宁公主求情的份上。
此刻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不动,心中却感到疲惫,不过头脑十分清醒,阴郁地回想着皇极门所经历的一幕,并且再一次想到杨继盛被押入东厂大牢,料想此事必定是严世番跟陈洪狼狈为奸了,陈洪这人实在不好惹,他仗着自己得宠,一贯骄横弄权、贪赃枉法,不少朝中大臣都得仰仗他的鼻息。论威势,他还在朱希忠之上,前些年陆炳活着,三公之一,威势皇城,陈洪巴结着,不敢跟锦衣卫作对,但陆炳病死大同,这陈洪居然就嚣张跋扈起来。
前些日子因为仓储倭奴一案,他跟东厂闹得不快,倘若陈洪因此怀恨在心,有意跟杨继盛为难,那么杨继盛在东厂诏狱的日子就会十分难过,弄不好还会有不测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