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京中的别院刚修缮装点好,太后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宫,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等不及殷九野下朝,就拖着女官溜了溜了。
照她自己的原话说是,老娘在这宫里憋了这么多年,可算能逃出生天了,谁他妈也别想拦我!
出了宫的太后过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每天睡到日上三杆,每餐都要大鱼大肉,将曾经束缚着她的宫规抛诸脑后,怎么潇洒怎么来。
温阮常说,大姨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啊。
殷九野纠正她:“叫母后。”
温阮:我这辈子是逃不过乱伦梗了。
放飞自我的阮清月那就是鸟儿归了林,鱼儿入了海,自由又自在。
以前那些繁琐厚重的宫装通通扔掉扔掉,讲究累赘的首饰全都送人送人,轻履便装,浑身舒畅。
而且她就连别院里也待不住,实在是以前被关得太久了,这会儿触底反弹,她天天在街上瞎逛,逛完了胭脂铺子逛茶楼,听过了吴侬软曲再骑马入林挽弓射大雕。
并将弓递给女官:“你也来试试?”
女官:娘娘我希望您还记得,在侍候您之前,我是个绣娘。
阮清月一脸的嫌弃:“啧,宫里没把我养废,倒是先把你惯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了。”
女官微笑,习惯就好。
阮清月凑近了瞧她,又问:“你知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后面还有两句是什么吗?”
女官:“……小人不知。”
阮清月“噗嗤”闷笑,不逗她了。
只是她刚想抖动缰绳往前,便听得林间有个男子朗笑出声:“还有两句是嘴不会说,脑不够用。”
疏落了阳光的树林间走出个男儿郎,看着倒是个年轻后生,劲服窄袖,木簪束发。
他站在马前,抬头笑看着马背上的阮清月,拱手问好:“这位姑娘好生有趣。”
阮清月在马背上微微抬起下颌,打量着这后生,生得挺俊的。
但阮清月说话可不客气:“这位公子却不识趣,竟学什么东西挡路。”
公子面色微怔。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拱着的手对向女官:“方才并非故意冒犯这位姑娘,只是我在前方险些中了一箭,跟着找过来,便瞧见了二位,又听得妙语,顺口接了句,当真不是有意要说姑娘不是。”
他翻手抽出别在腰后的箭,递给阮清月看。
阮清月打眼一瞧,还真是自己射出去的那支。
这事儿弄得……
当朝太后林中射杀无名男子,哪个耿直的言官若是往朝上参上一本,她恐怕又要被关回宫中,不能再自由飞翔了。
“你……没事儿吧?”阮清月往前稍微探了探身子,小心地问。
“吓了一跳,但无大碍,姑娘的箭法……可谓精妙。”
笑话谁呢你这是?
阮清月撇了下嘴角,跳下马来走近了看他,很有气势地问道:“你是哪家男子?”
“林家,林恪之。”
“没听说过。”
“名微声薄,自不惊人。不知您又是哪家的千金?”
女官喝了一声,“大胆!”
林恪之又怔了下。
阮清月笑了下,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子,这林中多猛兽,你可要当心着些。”
林恪之闻言失笑,笑容倒是疏阔落拓,很是不羁,他笑道:“小子身手不济,大可以绕着猛兽走,倒是这位姑娘身形单薄,莫要在林间迷了路才好。”
阮清月抬了下眉头,这破树林她以前经常跟小妹过来玩,哪里会迷路?
不再与他多话,阮清月将马绳递给女官,两人走了。
林恪之看着那两走远,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箭,倒觉得有趣。
父亲刚入京中任职,他随父进京,只觉京中处处繁华,人声鼎沸,却独独少了自在,这才跑到这无人的山野中找个清静,不曾想却遇到了有趣的人。
那只是个小插曲,本不该被阮清月放在心上。
但未料到没过一日,她又在街上遇到了那小子。
遇到的地方还挺特别,竟是在回春阁里。
“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林恪之眼中微亮,笑声唤道。
阮清月抬手止住了要上前行礼问安的落落,只瞧着这小子,又看他手里拿着些水粉胭脂,便想着他是给心上人来挑这些事物了,倒是个情种。
就是自己看上去明明比他大上许多,他还一口一个“姑娘”地唤着,老觉得别扭。
她懒懒地应了声:“嗯。”
林恪之觉得这位姑娘虽是生得贵气大方,但却颇为高冷,不好相与的样子。
他笑说道:“我那日在树林中见到一汪清泉,在那里搭了个草亭,曲水流觞却也是雅意,明日我与几位好友一同前往,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也一起来?”
皇后:“我跟你很熟?”
“一回生二回熟,我与您这是第二次见面了,自然是熟的。”
女官扭头忍笑,您也有被噎住的时候。
皇后瞪了女官一下,冷眼看着林恪之:“没空。”
“好吧。”林恪之倒也识趣,不多作话,付了银子后拿着水粉便走了。
但后来阮清月听说,京中一帮新入京的官宦子弟纠集成党,私下结盟,时常厮混在一起,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再一查,嚯,好家伙,那林恪之就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林致的儿子!
阮清月甩了甩胳膊:“来了来了,本朝第一回重拳治乱党的话本要来了!可把我等急了!”
女官:“娘娘您在说什么?”
“朝中提拔了一批官员上来,这帮人指不定藏着什么祸心呢,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闹什么妖蛾子!也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哀家这最毒妇人心了!”
“……娘娘,这是陛下要操心的事。”
“我这不是闲得慌吗,就当是给他提前收集证据了,走走走!”
阮清月这一走,她就走进了小树林,走到了小草亭,走到了曲水流觞那个景儿。
远远地便看见了一群公子千金们饮酒作诗,抚琴谈笑,一瞧就知道这帮人没安好心!
她仗着这帮人都没见过自己的真容,不知她就是本朝太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林恪之坐在山石一侧,没有参与进他们的飞花令中,只是提溜着酒杯出神,看上去百无聊赖,意兴阑珊。
忽见得阮清月的身影,他一时惊讶,险些跌进水中,惊喜地唤道:“你来了?”
阮清月奇怪:“你在等我不成?”
“当然!”
“等我作甚?”
“喝酒啊!”
“见一个女子就等着同她饮酒,你莫非是想将我灌醉了行不轨之事?”
“怎么,让我说中了?”
“我觉得醉的人也许是我。”
“哦?就您这口才,今日这辩诗也好,论辞也罢,怕是无人说得过您。”
“你们这是些什么人?”阮清月的内心很激动,小子,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是个乱党,看我怎么治你!
林恪之笑着请她坐下,给她一一介绍了这是谁家的公子,那是哪家的少爷,还有坐在对面的女子又是什么府上的千金,无一错漏。
阮清月一一记下,并心想,哟,你倒是竹筒倒豆子的倒了个干净。